人们总是喜新厌旧的,尤其是味蕾。
一个老汉,一名少女,一个俊俏的少年,一个冷峻的清风。
奇怪的摊主,配上一个新鲜好看的吃食,加上一招无耻的饥饿营销,市集上闲人们的消费欲望瞬间被点燃了,炙烤的老方有些心慌。
这可是一文一个,都跟不要钱一般的疯抢,若不是褡裢里的铜钱沉甸甸的坠着,老方真感觉像做梦一般。
“今天做的少了些,唉……”
清风浑然不记得让他出钱时的肉疼,此时连二丫的冷落了些,看着一筐蓼花糖见底,不由的有些懊恼的说道。
“小兄弟,这仅仅是个开始,踏实跟着余哥,必然送你一场富贵,小心到时候道心不稳,哭着闹着要还俗。”
李余打趣道。
“还俗?余师兄,我师父说了,想下山了随时可以走,不过必须得跟着余师兄。当时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余师兄真是要化龙了。”
清风认真的点了点头,露出一脸憋不住的期待,看样子绝对是凡心大动。
明朝对僧道优待颇多,所以关口也把控的极其严格,是以市面上大多数僧道都是非官方的,清风没有度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让李余吃惊的是,清风师父走的时候李余还是个傻子,竟然像是可以预测未来一样,提前对清风有了交待。
不过话说回来,连穿越都实实在在的出现,世间有一两个高人自然算不得稀奇,何况还是友军,李余撇了撇嘴,“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清凉山上变故已起,到了下山的时候自然会叫上你。”
虽然争夺寺产的事情暂告一段落,但李余几个无权无势,加上泾阳县的和尚已经接管清凉寺。
目前虽然看起来相安无事,但几人守着一个小小的清凉观,终究有些碍眼,还不如早日寻得一个好去处,也算以退为进,结一个善缘。
李余心中暗暗思量,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与其到时候起摩擦,还不如早做打算。
刚好这蓼花糖的独门生意还能做上一段时间,李余考虑着得加紧沟通一下师徒之情了,怎么着也得摸个门清才行。
赵有才出来这么久,也不见家人来寻找,着实有些过分。实在不行的话李余打算亲自上门去投亲,顺便管教一下那些无情无义的家人。
说到这里,蓼花糖如此热卖,刷新赵有才认知的同时,也再次印证他的失败。当初,批评李余不务正业的时候,可没想到今天这个结果。
人潮汹涌而来的时候,赵有才已经生了退意,眼下市井的场景明显不喜。
赵有才更期待的是,落魄小神童李余落难街头,舍弃脸面却无人问津,最终回归正途,凭着圣人之言,获取功名衣锦还乡的戏码。
老赵秀才撩起衣袖,悄悄来到功成身退,远远地暗中观察的李余身旁,眼神有些闪烁,抖了抖手里的一把铜钱,轻咳一声说道:
“经商终究是小道,国朝独重文章,为师且在为你买几册书来,稍后咱们山上再见。”
瞥见清风从人堆里挤了出来。,赵有才甩了甩衣袖,迈着大步向南街走去。
“嘿,跑的这么快。有才叔说是给你买书,抓了一把铜钱就走,我拦都拦不住,回头可得问问清楚,那可是一大把呢啊!”
看见李余无奈的点头,清风才迅速挤到人群里,一边用余光死死盯着老方手里收的铜钱,一边欢快的喊着:“一颗一文钱,只要一文钱,数量有限,卖完没有喽!”
眼见暂时有事,李余干脆找了个墙根圪蹴着,顺手摘来一根干枯的狗尾巴草,轻轻叼在嘴里,就着腊月里的暖阳,闭着眼睛静静的享受。
关中人管这个叫晒暖暖,李余前世最大的业余爱好之一,这个传统来自于农耕社会的冬闲。
村头巷尾,婆娘、闲汉们三五成群,泾渭分明的分堆聚在一起,或者围坐一团,悉数家长里短,或者码成一排,静静的靠着墙享受饭后的充实与熨帖。
李余则纯粹是懒,但美其名曰感受世情,没办法,成功人士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一阵喧闹,将假寐的李余,从暖阳抚摸的舒适中唤醒。
无论如何,天上的太阳还是那一刻,李余慵懒的站起来,抻了抻脖子,看着人群满满散去。
蓼花糖打响了第一炮。
清风喜滋滋的拉着老方快步走来,边走边对身后几个缠闹的小孩说到:“过几日还来,逢着赶集来就是了。”
“余小哥,这钱还是你拿着吧,老汉我不敢……”
老方紧紧夹着搭裢,看到李余才松了口气,连忙要取下来递给他。
“李公子真厉害,蓼花糖真好吃!”
二丫心情也不错,舔了舔嘴角的残渣,一脸崇拜的看着李余。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着有些婴儿肥的二丫,李余心情也明朗起来。
“老方叔,我忙学业,清风忙修道,信得过的人也只有您了,这咱都说好的事情,先放你那吧,多少数告诉清风就行。”
第一批一共也就做了几百个蓼花糖,这也就是个蚊子腿,李余当然不会在乎,再说清风还在旁边站着,也算是给兄弟长脸了。
“就是,方叔你先收着,一共是三百五十二文。
四百个蓼花糖,试吃用了十个,有才叔拿了三十三文钱,二丫吃了五个算我头上,不用算的那么清,咱都是自己人。”
清风一无既往的耿直,本来想显示自己与老方的亲近,谁知换来二丫一张略显嫌弃的脸。
男人不能太细详,否则会没有女朋友的。
迟钝如清风,自然没有发觉二丫细小的不满,李余微微扶额,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大不了多挣钱钱,一定能治好抠门这个小病。
老方短暂愣神,不禁对清风高看一眼,是个过日子的把式。
所谓财不漏白,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老方没有再推辞,把搭裢系了个死结,双手牢牢的护着,有些紧张的环视着四周。
李余眼见事了,秉承人多的地方不要待的信条,招呼几人打算先回山上,再说说今后生产的事情。
“这位小哥,可是李公子!”
嗯,生人!莫不是仇家寻来了。
李余嗖地一下躲到清风身后,心跳瞬间上去了,探出脑袋连声否认:
“非也非也,我姓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