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未来的报纸。
失岛恋看着这张大后天才会发行的报纸,她的神色中并没有无法置信和怀疑。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报纸的真假。
再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见到过了,未来报纸这种只能说是稀松平常。
“就是这些,梦子肯定会把口红的事情推到我的身上,然后我就会被妈妈给”
怜子说着说着声音颤抖起来,但泪水却没有掉落,如何完整的表达自己的感情?对怜子来说似乎已经缺乏了完整表达恐惧的能力。
想要让她自然而然的流泪,是件困难的事情。
“我会被妈妈丢下楼。”
“用十分难看而且痛苦的姿势离开世界。”
“失岛姐姐,我今晚就会死的,对吗。”
“毕竟未来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能改变的,不管我怎么做出努力,报纸上所刊登的我都是必死无疑的。”
“或者说正是因为我的挣扎求生,才会死。”
年纪小小的怜子就已经懂得了未来既定的知识,也朦胧中感觉到自己现在就像岸上的鱼,怎么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好,自己今晚都是必死无疑,说不定今晚本来不用死,反而因为自己的挣扎才死去。
毕竟未来报纸上已经说了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挣扎无用,要是能改变的未来,还叫未来吗?
“不用怕。”
这个女孩,果然和自己小时候很像。
失岛恋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强大的使命感让她明白自己必须要帮助怜子。
就像童话故事里将公主从恶龙手中救出的勇者一样。
水户隼人是自己的勇者,那自己就是怜子的勇者。
这世上总得有人站出来还正义以公道。
一旁的千夏在听到一半时就忍不住了:“怜子!千夏姐姐一定会帮你的,我这就去把那个不是人的妈妈砸的粉碎!”
千夏听得义愤填膺,抓着火速刺刺就要去找怜子的母亲拼命。
她一张长得极好的脸现在已经哭得泪流满面,眼泪鼻涕全都一口气流了出来,仿佛这件事不是发生在怜子身上,而是千夏正在经历的事情一样。
心地善良的鬼族姑娘从来没有想过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恶。
毫无遮掩的恶,就算是传说中喜欢生吃人类的妖怪,都做不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了,千夏还真没见过多少会吃人的妖怪。
“我的火速刺刺一定会将她砸的稀巴烂,呜呜呜,小怜子,你太可怜了。”
一下被千夏抱在怀中,白木怜子赶忙挣扎着。
不是她不想感受千夏温暖的拥抱,而是在千夏巨大的力气下这种拥抱完全变成了怀中抱妹杀。
一不小心就会被千夏勒死。
“我我我我要被勒死了。”
“哦哦哦,不好意思”
失岛恋一直在闭目思索,几分钟后她睁开眼睛,平静的说道:“怜子,能给我借一下你的纸笔吗?”
“我有办法了。”
“嗯!”
接过怜子从书包中掏出的纸笔,失岛恋撕下一页唰唰的开始书写。
不一会的功夫,她便将纸条交给了怜子。
“怜子,照着纸上面说所说的做,你能活下来。”
接过纸张,怜子认真的一条一条看起来,她对失岛姐姐充满信心,但又有些怀疑这么短的时间内,失岛姐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我,一定会把你拯救。”
怜子不知道锦囊妙计这一华国典故,但不妨碍她看着纸条眼睛越瞪越大。
她紧紧攥着纸的边缘,脑袋因为兴奋而充血:“要这样做吗?”
看着纸上所写着的内容,怜子深吸一口气。
这样做能成功吗?
成功后又要怎么办。
“嗯,难道你不想这样做?”
“我,我,我”怜子咬着嘴唇,心脏都因为紧张而颤抖,她脸上的表情在害怕、高兴、不安中急速变化,比表演魔术还要精彩。
“真的要按照这上上面写的做吗?”
失岛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重点头:“嗯!”
她重重点头的动作似是带有了魔力,让千夏一下坚定了信心。
“我明白了,我会按照纸上说的做的。”
一旁的千夏急得呲牙咧嘴,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失岛恋在纸上写了什么。
但对象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小孩子,她不方便直接出手去抓。
“恋,恋,里面写了什么内容?”千夏呲牙咧嘴的模样倒是不像鬼族,反而似一只猴妖。
她是天生自来熟的性格,看不出失岛恋对自己的戒备,
失岛恋摇了摇头,缓缓道:“这是我和怜子的秘密。”
“那小怜子”
怜子攥着纸张,对着失岛恋深深鞠了一躬,“失岛姐姐,我相信你!”
说罢,怜子转身就向山下跑去,她来时脚步匆匆,走的时候脚步虽然依旧快速,但却充满了沉稳和信心。
她选择相信失岛姐,冒一次险。
只有千夏还被瞒在鼓里,她想不出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将怜子救下来。
团地。
怜子蜷缩着腿蹲在居民楼下,时不时张望向门口的方向,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不对,但假如事情真的像她想象的最糟糕的情况,梦子将所有事情都推倒自己身上的话,就按照纸上写的做吧
“梦子不会那么残忍的。”
等待了十多分钟,和朋友玩耍完毕的梦子才姗姗来迟的回到团地中。
看见蹲在居民楼下的怜子,梦子在自己的脸上装出极力和善:“姐姐,你今天再稍稍帮我一个忙吧”
失望。
巨大的失望笼罩向怜子,她已经能确定梦子接下来要说什么。
和自己猜的一样,也和失岛大姐姐说的一样。
“梦子,你是想说口红的事情吗。”
“嗯?”梦子脸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了,“你在班里看到了?”
“没有。”怜子直接了当的否定,“是妈妈发现了,我刚才想要回家去的,结果就隔着房门听见妈妈在房间里大发雷霆,说的就是口红的事情。”
这种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站在门口听到房间内的声音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可惜的是团地中的居住人口并不多,不然怜子从前在惨叫的时候,应该会被左右上下的邻居们救助。
“妈妈在大发雷霆?她是怎么说的?而且不可能,她怎么知道是我拿走的口红。”
“因为早上是妈妈先出门,你再出门,我最后出门,但妈妈在中间折返回来一次,她好像是到卧室里拿自己忘记带的东西,当时我还在笼子里。”怜子说着完全子虚乌有的事情,“她先是把我拎出来揍了一顿,没有找到丢掉的口红,然后她便猜到了是你把口红拿走了,现在下班回家了,她正在等着你回家,教训你的,这次可和我没有关系。”
这是完全没有发生的事情,早上出门的顺序的确是妈妈、梦子、怜子。
但中间妈妈并没有回来。
怜子在捏造事实。
“现在她正在家里怒气冲冲的等着你回家,然后要把你教训一顿。”
但怜子的确在门外听到了房间中妈妈的咆哮,这是真的,咆哮声中有关于工作的,还有关于失窃的口红。
妈妈今天早回家,省却了怜子在安排这件事情上的不少麻烦,但以妈妈那工作狂人受气包的态度,这么早早的回家一定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不如意的事情。
一定正是因为这种不如意,再加上发现口红被自己拿走,才导致在未来中妈妈对自己痛下杀手。
听到怜子的话,梦子脸色煞白,她想起来妈妈平时是怎么对待怜子的场景,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若是自己被那样对待的话,肯定一分钟都撑不住就会死的。
“那该怎么办”梦子其实也是一个聪明的人,但现在却全然被怜子的谎话牵着走。
说谎时最重要的就是亦真亦假,假话中夹杂着真话,真假各说几分。
这样才能让人分辨不出真假好坏,在思考中陷入说谎者的圈套中。
“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是家里最乖的人,不能惹妈妈生气。”梦子又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姐姐。”
怜子扯着自己的嘴角,极艰难的才没有让自己笑出来,但她却真的很想笑一笑这个奇怪的世界。
若是怜子能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自己的笑其实是嘲笑。
怜子攥着口袋里的纸张,为难的道:“这,这样不好吧这种事情”
“难道你想看着我挨打?怜子,你的心肠真是坏透了。”
“好,好吧。”怜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下什么为难的决定,“那要不然我们这么做吧,梦子,你把衣服脱下来给我,今天我穿你的衣服,你穿着我的衣服,我们这样互换身份一晚上,妈妈就算打也会打我。”
“”梦子略一思考,脸上露出欣喜,但还有些犹豫,“这个办法真的可以?”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行,我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换上衣服后看不出来的。”
怜子组织着自己的语言,组织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别无二致:“到时候我装作是你,而你就装作是我,什么也不用说,表情阴郁,一直低着头,这就是我了。”
听到怜子的计划,梦子的惊慌终于少了一些,在生死危机解除后,她才稍稍有闲心去展现自己的温柔可爱,佯装好心的问道:“那真是多亏姐姐了。”
怜子松了口气,事情进展的比她想象中更顺利,甚至她不禁想着,妹妹刚才是不是和自己同一个想法?只是自己先一步把想法说了出来。
在涉及到自己安全的事情上,两人的行动力爆发的极快,在团地的绿化设施中两人快速的换了对方的衣服。
“这样还不行,你的头发还不是我的样子。”
头发对一个人的颜值影响极大,怜子那一头乱糟糟充满油污的头发,只第一眼就会让人对怜子的好感度暴跌,乃至于还会理所当然的去想怜子是不是在精神方面有什么不正常。
从干净的衣服到鞋子,从头顶的发饰到带有动物图案的,两人身上所有的物什都换了过来。
“梦子,你的脸也需要抹上点泥灰什么的,不用太多,淡淡的就行。”
好一番折腾后,怜子看着和自己从前一模一样灰扑扑的梦子愣了起来。
她还从未发现,梦子和自己如此相似,或者说是自己和梦子如此相似。
毕竟是双胞胎,难免一模一样。
“现在怎么样?看起来一样了吧。”被怜子用那种眼神盯着,梦子感觉浑身不自在,自己这个姐姐的眼神怎么会变得如此恶心,“喂?我在和你说话。”
“啊,嗯,一样了,这样你上去后妈妈绝对看不出来。”
“那就好,你要和我一起上去吗?”
怜子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扑通扑通跳着,她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道:“我还要再去找水洗一洗我的头发,这样才看起来更像你,你就先上去吧。”
小树林中可没有水,好在团地中倒是有水龙头,不过大冬天就算水龙头中能出来水,洗完头发后也够难受的。
“那好,你洗完头风干后要快点上去,明白?”
“明白。”
看着梦子走进居民楼,怜子将头垂在水龙头下开始冲洗。
“哗啦啦!”
水龙头中奔流出介于零摄氏度以上的水,虽然水温极低,但也比空气温度要稍微高上一些,所以蒸出白色的热气。
感受着凉水冲刷过头皮的疼痛,怜子忽然笑了出来,她突然之间全都想明白了。
那的确是来自未来的报纸。
也的确是已经固定的既定的未来,无论自己怎么做出努力,白木怜子一定会被丢下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怜子双手抓着水龙头,她完全明白了失岛姐姐的安排。
“噗通。”
怜子昂着头,看见一颗流星坠毁了。
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从空中掉落摔在地上,团地居民楼五楼的高度并不高,但头朝下丢在地上也是必死无疑。
只是看了一眼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怜子便再无情绪上的波动。
她掏出口袋里失岛姐姐的白纸,看到了倒数第二段话。
“你就是白木梦子。”
她将纸张蜷缩成团,塞进嘴中,张口吞咽了下去。
“接下来是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