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是这世间最长情、最深情的人……”
洪渊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他长情?他专情?那你们这从侍女到轿夫一水儿的大姑娘,是怎么回事?我看是他是滥情吧!”
整天这一堆莺莺燕燕围着,他能不心猿意马?意乱情迷?除非,他……嘿嘿……不行!
侍女一听,急眼了,一副护犊子的表情,“你是怎么留下的?你忘了吗?”
洪渊一愣,我是冒充人留下的。难道你知道?
“咱们不都是自愿留下来服侍主子的吗?要不是我们都顶着洪渊这个名,还都孤苦无依,主子才肯赏口饭吃。如果没有主子,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水深火热呢!”
侍女愤愤不平地盯着洪渊,像是在看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洪渊瞄了一眼,还在对视白莲的黑心肝。他对这要找的洪渊,得有多爱,才爱屋及乌到把全天下重名的姑娘全留在身边护着?宁可全都周全,也不敢错过一个?
黑心肝眸光突然黑沉下来,似是漫天乌云压城,翻涌诡谲,密不透风。那深潭一样的眸光倒赢了一角天色,越发幽深难测。
“我回不回不是姑娘该操心的,我好静!若非必要,望姑娘少来!”
黑心肝不光黑心,还贪财,不光贪财,还薄情。人家姑娘千里迢迢来寻他,那得有多大勇气呀?还给脸不要脸。
洪渊仇视了片刻,忽然觉得他对这要找的洪渊,应是极恨的。才搜罗天下重名的姑娘拘在身边折磨着泄愤,毕竟那个菜窝窝真不是人吃的。
“你可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你就不恨那个他要找的人吗?”
侍女诚恳地摇头,“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能被三大鬼市的主人留下伺候,是多少人的梦想。”
“三大鬼市?”
侍女鲜少被人需要,在洪渊面前忽然成了百事通。感觉还有点兴奋,于是滔滔不绝起来。
“太州、饶州、大禹城三国的鬼市都是咱们主子的,三界鬼怪神仙等都可在鬼市交易。咱们主子富裕自不必说,关键还和各国统治阶层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么好的东家,提着灯笼都难寻呀!你能留下还得主子赏识,还不偷着乐?”
洪渊翻了个白眼,拿起那个石头蛋一样的菜窝窝在她面前晃了晃,“受赏识就给我吃这个,你对‘赏识’有什么误解吧?”
侍女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主子允你与他共乘一轿,又在外人面前那么夸你。还冒着和国师撕破脸的风险,执意留你。还不算赏识吗?我们都羡慕极了!”
洪渊望天长叹,共乘一轿就盗梦,夸我抬轿子一绝累成狗,留我还要卖我捡来的娃。这竟然还有人羡慕?
“你们是不知道内情。”
侍女朝越丹方向忿忿地瞅了一眼,转向她,“我怎么不知道内情?越丹就是嫉妒你越过了她,才罚你和我吃这样的东西。平时,我可不是吃这个的。”
洪渊饶有兴味地瞧她,“你的意思是你也得你主子赏识,才被罚的?”
侍女叹气,“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好命?不过是刚进来不久,没什么好东西孝敬她,才总被她安这样那样的罪名,罚来罚去的。”
典型的灯下黑呀!
“好!你可好绝情呀!”
白莲悲怆的声音传来,眸中有泪光闪动。让人想起,湖面蜻蜓翅尖触及荷叶边缘,积了一夜的露水子荷叶中心缓缓滚落,滴入浑水河泥,难复往日惊心的美。
说罢,衣袂翻飞,飘飘然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洪渊望着白莲离去的背影,啧啧摇头,落花有意水无情,痴情总被绝情负呀!
与此同时,她的背后也有眸光短暂停留。
深潭中似滴了墨,丝缕缠绕,亦如某人梦中如岚如雾的屏障。理不清、拨不散,还时时挂念。
车马行了一天,行至佐霞山下。
夕阳余晖,山花烂漫,一座别院掩映其中。别院白墙灰瓦,一进一进的院子种满了茶花,一间一间的屋子都有茶花元素的雕刻或点缀。
洪渊打眼一看,这别院的主人没谁了!黑心肝!
安顿好各式行李,终于可以吃晚饭了。
饭菜上桌,洪渊终于知道那位叫八宝的侍女为什么想要拼命留下了。虽然主子怪癖多,虽然近侍多折磨,但扛不住伙食好呀!
一桌六人吃,有鸡有鱼,有菜有汤,米饭管够,还有一盘点心。这水平,放前一世的现代,小康家庭也难做到顿顿都有呀!
一顿胡吃海喝,洪渊满足的回屋睡了。多日打打杀杀的,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洪渊沉沉入睡的同时,别院后面的佐霞山上,有仙人御空而行。
天青色衣袍贴着密林顶部滑过,树上栖息的鸟、树下站岗的兵都没有察觉。明眸倒影月光,有遗世独立的孤清。
佐霞山不高,因山形峻秀衬托霞光万丈而得名。山顶有一座行宫,三进的院落,灰墙灰瓦,朴素的还不如一些山间野庙。
但是,却被安排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佣兵站岗防护。说是防护,佣兵们的眼珠子却从不往山下看,专盯着山顶的行宫。不像是防人摸上山来,倒像是防着行宫里的人逃下山去。
离行宫西南角最近的一个佣兵,仰头看着行宫院墙。一动不动,要不是胸口因呼吸而上下起伏,早被人认作雕塑了。
他眉心微动,忽觉脚腕一痛,随即,钻心的痒。痒到他不得不弯腰去看,一抖腿时,抖下一只小蚂蚁来。
他暗暗骂了一声,抬腿就把它碾死了。
与此同时,他忽觉头顶有阴影划过,皎洁月光义忽暗又亮。忙去看时,皓月当空,星河灿烂,一个鬼影都没有。
“难道是我眼花了?”他不解地挠挠头,继续仰头盯视着那行宫的西南角。
行宫内侍者良多,都穿着黄色的道衣,静的呼吸都微不可闻。
行宫一进的正殿内,香烟缭绕,供奉的是混沌元神。
座下盘膝修行的是一位四十左右年纪的男子。莲花冠在香烛的映射下熠熠生辉,紫色道袍用金银丝线绣了精致的仙鹤图样。
他双目紧闭,轻捻道指,嘴中念念有词。唯有眉梢时不时一颤的举动,暴露了他此刻并不清净的心境。
天青色衣袂迈过门槛,脚步声渐近,最后在他身后三尺的地方驻足。
“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