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花拂叶声由远及近,曾百川穿堂而来。眸中寒意犹存,似是春日里刚融的冰随着夜幕降临重又冻住。
越丹瞥见,忙迎了上去,“主子来了!”
黑心肝并不看她,只是扫了一眼满屋的人,越丹便会意,赔笑着解释:“今早给主子收拾常用的器物,发现红宝茶银钗不见了。我断定是被人偷了,一搜便人赃俱获,这不正审呢!”
黑心肝朝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被审人望了一眼,竟不见惊讶,一副果然是你的表情。
洪渊环抱着手臂,挑挑眉。却不惊讶,一副“对!就是老子!”的表情。
越丹又凑上去,举着银钗,邀功,“主子看!越丹已经给您找回来了,就是洪渊偷的,她还不承认,给我这黑不溜秋的东西遮掩,您说怎么处置才好?”
洪渊望天,这嘴吵架不行,诬赖人行呀!黑的都说成白的了。
百川仍旧不语,唇角含笑看她。像是在说:“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洪渊朝他无辜地眨眨眼,得看您的忠仆要如何作妖!
越丹见主子不语,朝侍女们使眼色。大家平日给这位主子面前的红人撑场子惯了,一眼便心领神会。一拥而上,想把洪渊绑起来。
洪渊两手一撑,退向床的内侧。
一脚蹬掉了最先爬上床的侍女,砸倒一大片跟上来的侍女。前面的侍女还在捂着肩膀头子喊疼、扶着老腰喊酸,后面的侍女已经前仆后继的有上床来了!
洪渊不断手脚并用的把她们搞下床,终于气了,朝百川喊话:“你丫头蠢,你也蠢吗?有黑金鳞傍身,我要你那破钗子做什么?”
百川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甚至还为洪渊几个利索的飞腿点头鼓励。
洪渊眉毛压着眸子,越来越低,满脸写着:“我可要放大招了!”
百川轻笑,终于开口:“越丹!”
越丹一听招呼,忙凑上去,等候主子怎么处置洪渊的指令。可却听到:“你去膳房帮几天忙吧!”
越丹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膳房里全是粗活,常年油烟浸润,一身油腻。还动不动就杀鸡宰羊,自己做错什么了?主子怎么能把自己发配到那里呢?
主子发话,没有不敢从的,一众侍女又一呼啦把越丹围了起来。
“主子是不要越丹伺候了吗?”越丹声音带着哭腔,消失在屋门外,只留下杂碎的脚步声和衣裙拖地的声音。
洪渊为百川鼓掌,戏谑道:“好狠心的主子呀!”
百川笑得云淡风轻,似乎服侍他多年任劳任怨的忠仆被拖下去和自己无关。
洪渊内心翻白眼,黑心肝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从现在起,你就顶替越丹的差事跟来伺候吧!”
洪渊瞬间被这晴天霹雳劈的眼前一黑。
你做梦!
“姐姐,你运气真好!能去主子身边伺候了,恭喜恭喜啊!”八宝双手抱拳,眼中全是羡慕。
洪渊一皱眉,斜眼问她:“这运气给你,你要不要?”
八宝一愣,连连摆手,“不,不!主子不让,我哪敢去呀?”
“今天在溪圃用饭,你先去准备吧!”
声音还是轻飘飘如柳絮,落在洪渊脑门上就是惊雷,怎么听怎么刺耳。
洪渊忿忿地盯着百川离去的背影,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八宝那圆圆的脑袋又凑了上来,歪来歪去的打量着洪渊,好奇地问:“姐姐得此殊荣不高兴吗?为什么一脸被折磨的表情?我们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呢!”
折磨!
洪渊邪魅一笑,抓住了关键词。还不定谁折磨谁呢!
一众侍女把越丹拖拽至膳房门口,便一哄而散。谁也不愿多看她一眼,怕是沾惹了晦气一般,一脸嫌弃。
“宁珠?钱儿……你们容我……”越丹望着她昔日的所谓的好姐妹的背影,一只手撑地撑起上半身,一只手努力伸向前方,想让朋友给她行些方便。
事出突然,自己连贴身的衣物都没带着,更别说其他饰物。膳房虽在别院中,却离主子住的海榴苑极远。膳房的人因为满身油烟是不允许出膳房院子的,还怎么回去拿东西?
此起彼伏的鸡打鸣声,羊咀嚼干草声传来,空气中飘散着某种家禽牲畜的粪便味儿。
越丹哪受过这种罪,干呕了几声才慢慢适应。她抬起因干呕而涕泪横流的脸,冲着海榴苑的方向忿忿地说:“洪渊,我不会放过你的!”
“呦……这不是越丹姐姐吗?怎的有兴致来我们这腌臜地儿串门儿?”膳房的宝珠酸溜溜地问道。
王婆一手提着扑腾乱跳的鸡,一手握着菜刀,跟在宝珠后面来到了膳房院子门内。
“主子成全,她才有兴致。没有成全,还不是眼睛长到头顶上?”
说完,便给鸡抹了脖子,任由鸡满院子扑棱尖叫,甩的到处是血。
越丹恨恨地盯了她们一眼,紧咬嘴唇从地上爬起来。
她知道膳房这一老一少是出了名的嘴毒,与她们争执别想讨到半分好处。于是闭嘴,自己干自己的,再伺机报复。
想着就捏着裙边,贴着墙根,想进膳房,躲开那上蹿下跳的鸡。刚走了一步,就溅了一身血沫子。
她捏裙角的手一甩,裙角被大力放下,那鸡血渗在红底儿衣裙上,留下了一连串暗红的印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某种不可描述的情况来了,脏污了裙子。
王婆斜睨着她,低低啐了一口,“还以为自己是娇弱的千金闺秀呢?弄这副做作样儿给谁看?到头来还不是个伺候人的货?还真想着有一天乌鸦变凤凰呢?”
越丹皱眉,不置一词。
宝珠嬉笑,“估计她乌鸦都做不成了!您没听说,她今日冤枉了一个新来的丫头,才被拖到咱们这儿来的!”
王婆故作惊愕,接话,“还有这事儿?那她还真是黑了心,都比不上咱们这儿的猪狗了!”
越丹的唇越抿越紧,积怒的红了眼。
“谁说不是呢!咱们也离她远点,省的再算计咱们。”
“对!你我这么单纯,可比不过她这一肚子坏水的人!”
“……”
两人见她无论怎么说就是不吐半个字,觉得无趣,聊着天儿去羊圈宰羊了。
只留下越丹一人,粉拳紧攥,朝身后的墙重重一捶。
“你们主子要吃饭了,我来拿菜!”
洪渊踢踢踏踏地迈进了院子,嘴角坏笑藏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