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忽然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远处绝境,近处牢房,再近处被操控的阴军鬼吏都迷蒙起来。他们乘云雨而来,脚不沾地,一踮脚落于虚空微尘,一眨眼已行丈许。
他们怎么脱离血河而魂魄不灭的?
洪渊疑惑,府君更是疑惑。莫不是她隔空控魂,召唤出的救兵?
心下思量,瞥向洪渊,只见她眉头紧锁,咬紧牙关,仍在力拼。
自己的符兵阵绝对让她自顾不暇,出剑甩剑都动了灵力,绝对无法抽神隔空控魂。那这些忘川鬼魂是怎么来的?还有这突降的云雨,总透着一股子怪异。
上古不少仙家能呼风唤雨,能将云雨化作利器或是干预外物的却只有掌山川河湖的那位神君。但是,夺灵大战中,他站队暮九一派,被汇灵派打的几近殒命,就只见他一缕残魂宿在忘川,前不久还被刑祭灭了。
所以,绝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
洪渊嘴角一弯,这云雾裹挟的出场方式,像极了某位黑心肝。可是若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出手?还藏着掖着的搬救兵?
思量无解间,忘川群鬼已经近前,一窝蜂式的包裹住了府君。
洪渊讥笑:“我这些帮手,府君感觉如何?”
府君不动如山,掐指念诀,一心操纵符兵阵。
“一群魑魅魍魉,能奈我阴间之主何?”
话音刚落,群鬼中一娇媚美娘游荡到他耳边,吹了一口阴凉之气,耳语道:“我们奈何不了府君,我们只想取您点灵力提升些修为!”
府君被那口凉气吹得起了一层白毛汗,与鬼魂相处着千百载,从未怕过。不知怎的,这女鬼一凑近,只觉周身冷了几分。
他尽力维稳住心神,“我的灵力,岂是你们说取就取得?”
“嘻嘻……您都外放灵力了,我们不取不就是傻子?”一个鬼娃抱住了他的脖颈,冰冷的小舌头舔上了他的皮肤。
他这才惊觉,符兵阵无休无止全靠自己灵力灌输,若是此刻收回灵力,符兵阵顷刻瓦解。可是不收,自己的灵力岂不是要白白供养他们?
内心犹豫不决,灵力供给稍有松懈,符兵阵中阴军鬼吏动作顿时慢了几分。
洪渊稍有喘息空档,戏谑道:“府君自损灵力,供给治下鬼魂,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啊!”
他拧眉,怒道:“我更愿意听世间传闻,无知枭小妄图谋反终成空!”
洪渊贼笑,那你就尽情地放吧!
只见府君灵力输出不断,围在他身边的忘川群鬼,就像无数条锦鲤,围着府君这块香饽饽飘来荡去。
洪渊眸光微动,金芒一闪即逝。
丝丝缕缕的灵力如烟如雾,从他身上弥散出来,就被蜂拥而来的群鬼抢食干净。一波吸了自行运转吸收的空当,另一波又涌上来。
呵!他快被掏空了!
随着灵力不断输出,符兵阵的行动却越来越迟缓,他额角渗出了汗,掐指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眼前群鬼就像是无数无底洞,任自己一身纯净的上古灵力,都快要被他们分食干净了,也不见他们满足。可是符兵阵得不到供给,已经快困不住她了。
怎么办?
背水一战!
只见他忽的眼睛大睁,手势解开,展臂推出周身群鬼。朝符兵阵飞去,双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诡异的道纹。
进而拍出一掌,将道纹打在符兵阵上。道纹起初一尺见方,被打出后陡然猛涨,如一张网扣在了符兵阵上。
符兵本来已经濒临涣散的边缘,被这道纹一加持,瞬间来的精神,如疯狗一般对着洪渊又是一阵乱咬。
靠!打鸡血了吗?
洪渊暗骂,抹了一把嘴角鲜血,重又开始杀戮。
而这道纹似乎也耗尽了府君所有灵力,他颓然倒地,单膝跪地,一手撑着地面才勉强支撑住。他嘴角阴笑,“大道加持,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洪渊不再理睬他,转眸去寻群鬼。这个距离,足够控魂了。
“别白力气了!心神不稳,怎么控魂?”府君冷笑道。
当他再看那些魑魅魍魉时,脸上笑容僵住。
方脸汉子、上古士兵、鬼娃、美娘子……他们个个都直勾勾地朝他走来,因为吸食灵力,变得有形有质了许多。
洪渊调笑,“抗拒控魂才需要心神稳,自愿被控可就另一说了!”
她边说边极力调动丹田中的灵力,只觉潮汐翻涌,只在瞬间就滔天蔽日,隔空传入群鬼意识。飘荡幽魂瞬间化作地狱鬼军,兵分两路,一波涌向符兵阵,一波袭击府君。
灵力猛增暴涨,好似天地被水帘相接,震天波涛顷刻砸向地面,地面震颤轰响。
与此同时,忘川群鬼化作的鬼军,也如猛虎扑食,瞬间收割了最外围的符兵人头。
灵力不断,群鬼不歇。
洪渊从内往外拼杀,群鬼从外往里收割。本来如秋日麦田一般麦浪滚滚的符兵,被他们一顿屠戮,只剩下异地麦茬七零八落。
狂暴灵力猛退,化作一湖静水,顿觉清辉遍洒,三千顷碧波荡漾。岁月悠悠,千万里旷野寂寂。
群鬼平静,洪渊也长舒了一口气。
调戏再睁眼时,只觉周身酸痛全消,似乎被无根圣水洗涤过骨肉灵魂一般。
再看府君,已经被群鬼撕咬的遍体鳞伤,往日风采不复,残破苟喘如老狗。
她踱步近前,负手调笑,“真不好意思,我嚣张到最后了!”
原本失去焦点的目光,听到洪渊的声音,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徒步千里的猎人终于盯上了一头肥硕的猎物。
他悠悠说道:“你做了阴间之主又怎样?没有我,你照样别想打开第十八层地狱的殿门。这阴间永远有你到不了的地方,哈哈……”
疯魔的狂笑,嘴唇的伤口都挣开了也不管,笑声在阴间回荡,无比狂妄。
洪渊蹲下,一手掐住他领口,大力晃了几下,才止住了他的笑,然后淡淡的问道:“我不在乎,第十八层地狱又怎样?我还就不进去了!”
说完,便像扔破麻布袋一样,把他重重甩开。丢下一句,“杀!”
话音未落……
“你的亲爹亲娘也不在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