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庐。

越丹缓步走进，一边走一边偷瞄殿中陈设布置。多年跟着鬼市市主，吃的、用的、住的……也见识过不少。

但是主子好雅居，有雅好。起居吃喝多文雅恬淡，于微小处见奢华。如皇宫大内这般金碧辉煌、恢弘大气的建筑，确实头一次见。

越想越拔不动腿，步子也慢了许多。

设英干咳了几声，提醒她快些近前，她才恍然醒悟，忙疾行几步上前，脸上还挂着没看够的愣怔。

国师斜了设英一眼，“你说的是她？”

语气中有满满的怀疑和嫌弃。

设英干笑两声，努力挽回，“正是这女子！您别看她见识短，心眼儿却不痴！”

说完，忙朝越丹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什么？有什么计划速速说来呀！”

越丹赶忙点头，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要张口又愣住。

自己这一说，就意味着彻底背叛了主子。以后无论结果如何，自己再难回头，再难去主子身边伺候。

她原本以为自己能潇洒出卖，干脆利落的和新主子定下契约，为自己报仇。可是话到嘴边，她又犹豫了。毕竟主子多年对它不薄，要不是一时被洪渊迷了心窍，对自己也不止于如此决绝。

她大力甩了甩头，长叹一声，富贵险中求。这次计划能成功的话，主子还得反过头来求自己。到那时，自己想要什么不都是随自己的心了！

想到此，她展颜笑道：“国师大人可记得我？”

国师眯眼仔细看了看她，恍然道：“你……你是百川那小子身边伺候的。”

越丹笑得越发满意，点头称是，“被国师重伤的丫头还没死！”

国师抿嘴白眼，废话！如果已经死了，自己早就把她体内的灵云碎片吸走了。还由得她蹦跶到现在？

越丹见国师面色不善，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特意又抛出一个话题，“我知道她在哪，我也有机会杀了她！国师愿和我合作吗？”

国师见她再说“杀”字时目光炯炯，才算稍微信她一次，问道：“你想要什么条件？”

“鬼市经营权！”

越丹利落地吐出她的诉求。因为她知道，在主子手底下的所有鬼市，赚的最多的便是太州这一处的。如果自己拥有鬼市的经营权，那主子必然要问自己要。

到那时，什么要求，什么愿望，主子不得上赶着满足自己吗？

想到此，她嘴角不自觉上扬，在国师看来，像是一抹自信的微笑。

“那丫头人头摆到这里的时候，太州鬼市经营权就是你的。”

国师说这话时，指头指了指眼前的小木几，认真道。

“等我消息！”

越丹急急回答，没想到国师真和自己合作。前半辈子都是听主子吩咐，从没有做过主。头一次做主，竟然还是和一国的实际掌权者合作。这是她从前想都没想过的。

待她走后，国师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不知怎的，自从那场大战后，自己身体和精神大不如前。致使自己必须用参片吊着，参片有用却只能撑一时。

随着自己含参片的频率越来越高，参片维持世间的长短也越来越短。而自己手中确实没有更好、更适合的滋补之物。

鬼将军府。

洪渊躺在床榻上，身上和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擦拭干净。露出疲惫到苍白的小脸，还有睫毛下一圈乌青。

露在外面的伤痕在烛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泽，有的是一条薄薄的线，有的是一个小窟窿，还有的是几道同一方向的细纹。

百川仔细察看她每一处伤口，眉头紧拧，在眉心处皱成一个小疙瘩。

“老是硬拼，拿你怎么办才好？”

说罢重重叹息，一手五指并拢，发动灵力，集结于掌心，化作温润水汽，点洒在洪渊身上。她的小伤口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愈合，一些大的血口子也渐渐转为粉色新肉。

一招“润如酥”，可使枯木绽绿，花瓣永新。当然也可以加速人伤口的愈合、重生。但是对自己损耗极大，近乎透支灵力。

他调息熨抚体内灵力，经闭双眼，良久才缓缓睁开。尽管如此，眸中的疲倦和力不从心很是明显。

“爹娘？不是……不是，我没有……我不信！”

洪渊满嘴呓语，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头也不自觉得轻微摇晃。

百川看她情绪激动，忙抚着她的肩和胳膊，来回搓动，嘴中不断安慰：“别怕，别慌，有我……有我呢！”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洪渊才渐渐平静下来。额上沁了几粒汗珠，衬着白里透红的脸颊，越发清新脱俗，让人想起雨后蔷薇摇曳，婀娜处有露水滚落。

他静静看她，一手虚拢，慢慢抚上她的脸颊。手下触感温润软滑，让人只觉脑中轰然一声，有什么东西被猝然冲塌。

那是无数夜晚彻夜守望，才得一观的神秘睡莲。是千里奔袭、日夜不歇，才看到的震撼极光。是几千次轮回，也不愿割舍遗忘的梦。

她好像是极享受这轻柔的抚摸，脸颊不自知的移动，去紧贴他的掌心。让人想起求爱抚的小奶猫，等待满足她的诉求。

“你是谁？”

“你在干嘛？”

随即是一连串杂沓虚浮的脚步声近前，声音中充满了警惕和不满。

百川转眸看他，顿了顿，才道：“你又是谁？来这儿干什么？”

双喜没想到世间会有如此强词夺理、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本来感觉自己还一身正气，正气凛然地要指责人，被他这不疾不徐的一嗓子说的竟支支吾吾起来。

“我……我是她弟弟！”

百川也不起身，也不收手，理所当然地继续摸，玩味笑道：“她是我娘子！”

双喜瞬间瞪大了眼睛，姐姐啥时候有姐夫了？在他心中，姐姐战无不胜，无往而不利，彪悍到不需要男人，这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娘子？

细看他表情，坦然微笑。再看那手，自在抚摸。最后看姐姐，享受到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杵在这儿，有点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