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曾氏的江山还要不要?你父皇的人身自由还要不要?当下饱受残害的子民就不重要吗?”
黑心肝默然良久,漆黑的眸子暗流汹涌,“世事难两全,为了江山永固,更多子民的安乐,总要有些牺牲!”
他说这话时,耳根微微抖动,似是咬紧了牙关,才克制住了情绪。
“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办?仅靠那内丹和参片只能致幻,又有什么用呢?”
“他素来多疑谨慎,若不是你与他一战,他的身体大大耗损。他也不会病急乱投医进入我的局,等他开始出现幻觉,再引他自杀。到那时,世代纠缠我曾氏王朝的噩梦才算真正醒了!”
黑心肝说这话时,目光渐渐悠远,似是望到了那一时的国泰民安。即便中间道阻且长,他的眸中,那点亮光,一直在荡漾。
这个局看似强大有效,但是却有很多漏洞。黄龙修炼至今,能控一国朝政,还是用这么暴虐残忍的统治方式,都没有被推翻征伐。说明他自有高明之处,妖丹和参片的组合万一被他手下能人方士发觉,用药中断,这个局将瞬间失去意义。
乐观一点,假设他一直按黑心肝设计的局走下去,那最终那个引他自戕的人,该用何种手段,在什么幻觉里引他自戕?
身负灵力,自有修为,富有一国,任是谁,也不会轻易就死。更何况是自杀?
“胜算不大!”
“胜算再小,也得试试!”
“砰砰……”一阵敲门声传来,二人对视,敲门人不简单!他们功力、灵力都不弱,却在这人靠近房门时,都未察觉。
黑心肝上前开门,屋内暖黄光亮照到门外几步天地。国师似笑非笑站在黑夜和光晕交界处,“远远地就听见屋里有动静,看来市主的乳母酒醒了!”
他说这话时,眼神炯炯,紧盯洪渊不放。
洪渊嘴角一扯,虚虚行礼,“劳国师记挂!”
“哈哈……”国师大笑几声,又把洪渊让到了床榻上,脸对脸地殷殷问询:“刚醒就站着,现在感觉怎么样?”
洪渊皱眉干笑,关心就关心,离我这这么近干什么?我这分五次涂抹的姜汁,是你凑近看就能看出来的?
心下吐槽,面上却打着马虎眼,“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感觉真好!”
“是嘛!市主手下真是藏龙卧虎呀!一把年纪的乳母,醒酒都这么快?会心慌耳鸣吗?”国师一惊一乍地赞叹着,终于拐弯抹角地问出了“读心卵”的不良反应。
洪渊笑的无辜,“是有点心跳加速,耳朵不舒服!现在好些了!”
看他反应,似乎没有听到方才和黑心肝讨论的局。眼巴巴查探的还是自己的身份,话里话外,似乎是探测“读心卵”有没有发挥作用。
一听这话,国师笑地两颊都红扑扑的了,“我看乳母脸色还有些苍白,就先在我这微澜宫休养几日,再回吧?”
洪渊一头问号,姜汁涂成这样,还苍白?为了验明她的身份,还不惹怒黑心肝,他也是够强词夺理,指鹿为马了。
不过留下来倒也不失为一条明路,正愁没有引他自戕之人。费尽心思另外安插人手,还得取得他的信任,倒不如随他的愿而留下,更少些怀疑。
国师见洪渊垂着眸子不做声,只是浓密的睫毛随着眼波流转,时不时颤动,便转向百川:“市主,我这也是不放心她!”
百川客气地笑笑,眼眸毫无波澜,甚至越发深邃难辨,“国师好意,怕是要引起外人猜疑了!”
“哦?怎么说?”
“宫里宫外都看见我带着一个侍女赴您的宴,结果走的时候却独我一个。别人会怎么看您呢?必会猜疑咱们是不是生了嫌隙,您才处置了我的侍女!”
洪渊听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假惺惺,真是一窝狐狸。
“老狐狸”继续强行解读,“我就这么放乳母走了,才是引世人猜忌呢!进来时好端端的,出宫时,脸色也苍白了,腿脚也不灵便了!这才坐实了咱们起了争执的猜测呢!”
“小狐狸”眼眸逐渐转冷,张口还要说什么。
国师直接上前攥起他的手,拍着他的手背劝说:“市主就替老夫考虑考虑吧!”
“小狐狸”嘴唇抿了抿,下颌骨曲线越发清晰,往日伪装的温润线条,此刻再看,却是强硬的让人想起精钢长剑,杀气冷冽。
洪渊看着浑身是戏的国师背影,朝黑心肝拼命挤眉弄眼。又是比划手势,又是唇语提醒,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表达自己要留下来的意愿。
国师拍的掌心都微微出汗了,洪渊表达的快要抽搐了,黑心肝这才收起眼底冷意,配合着说:“如此,就劳烦国师照看了!”
国师大手一挥,有假意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咱们谁跟谁呀?乳母在这儿养好了,我定派专人专轿给你送回去了!”
虽然还不明了国师留她在宫中是何用意,但是看他这态度,似乎不会威胁自己的安全。那会是什么事呢?
黑心肝直直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拿三世雪参进宫之时,就带她回去!”
国师一滞,开怀笑着答应,“行!到那时就看她的了!”
说完还故作轻松地看了洪渊一眼,眸光却是复杂的。
曙光越过地平线,瞬间撒上了宫墙,在那些琉璃瓦上镀上了一层金光。有道曙光斜斜进户,打在洪渊脸上。
光晕里,她笑意温暖,鬓边碎发被光映衬的呈现黄褐色,细细软软的,让人想起山间绒草。于隐秘处,自有韧劲儿。
她朝黑心肝摆摆手,“你快回去歇歇吧!不用担心我!我在宫里,你就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了!”
他听了这意有所指的话,眸光一沉,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甩袖离去。
国师看着他走远了,嘴边的笑意渐渐敛去。再回头,看洪渊时,眸中闪过一丝阴冷。
洪渊干笑,假客套:“多谢国师周全,老妇我真得修养修养了!”
“现下就咱们俩在这儿,姑娘就别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