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洪渊左瞧瞧,右看看,准备再找点夜宵吃的时候,前面人群中爆出了一声嘶吼。
“就是你!你还我儿子!”
随之而来的便是疾风骤雨一般的声讨声。
“我女儿呢?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儿,看你还往哪里跑!还我女儿!”
“对,众目睽睽,看你还能耍什么妖术?”
“说得对!有大伙儿给我们撑腰,我们什么也不怕了!”
……
几个泼妇一样的讨要声中,好像还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刚刚在哪儿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洪渊疑惑地往人堆里凑,拨开围观的人。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妇人,正在撕扯一个灰扑扑的身影。旁边站着的是……
国师!设宝!
再看那灰扑扑的身影,尽管灰白相间的头发已经被拉扯的散乱如蓬草,但是那佝偻的身形,发丝间不时露出的黑豆眼。
是设英!
再看那些哭天抢地,快把设英瓜分了的妇人,狗娃他娘赫然在列。
她本能地去看身后跟来的黑心肝,只见他眸光微闪,示意她好好看戏。
她心领神会,看向国师。
方才从粽子摊走的时候,她就觉得黑心肝看小六角的眼神有问题。而且以她对黑心肝的了解,面冷心热,路遇此事,一般不会坐视不理。
没想到的是,能就地取材,生出这么一招无中生有,直接导演一出泼妇炸街的大戏,给设英头上扣屎盆子。这种黑手,也就黑心肝能做的出来。
国师此刻脸色铁青,怒目圆瞪,直勾勾看着眼皮底下的闹剧。设宝在他身后,低眉顺眼,但是挤在肉里的小眼神,一遍一遍地瞟着国师,保持着以不变应万变的警觉。
他终于爆发,“设英!这到底怎么回事?”
设英推开两个妇人,抽后面的失娃妇女还未扑上来的空当,大声辩解:“属下不知呀,属下最近……”她又躲过一个妇人来抓她头发的手,“最近没物色到什么灵婴啊!”
“你胡说,那晚你夺走我的狗娃,就说他是灵婴。我们寻常人家是养不活的,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直养的好好的,怎么就养不活了?”
狗娃娘红肿着眼,薅起她一撮头发,就开始质问。
“我不认识你,你这疯婆子瞎说什么?”
设英声嘶力竭地否认,本就像是含着一口老痰的嗓音,越发支离破碎,吐出的字之间还有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某种兽类。
“对呀,我们就是不认识啊!你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孩子?”
狗娃娘哭的眼泪鼻涕齐下,不管不顾地就朝设英身上擦,国师的袍角与设英的灰布麻衣离的很近,也不幸沾上了一些。
他脸色瞬间阴云密布,设宝眼疾手快地收回了国师的袍角,还虚虚礼让着国师往后退了半步。
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洪渊喜上眉梢,这设宝不愧是黑心肝调教的细作。深谙最后的赢家必是最初的始作俑者的道理,前后不发表任何评价,只悉心护着国师安危。
不像设英,当时搞垮设良时,急着搜查,急着替国师下令,共事多年,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国师不怀疑她怀疑谁?
国师眸光变幻莫测,飞速流转,似乎一瞬间就转了一百八十个心眼子。他瞥了一眼忙前忙后的设宝,左看右看都还是那个憨憨的属下,挑不出半点不妥。
可是自从洪渊那丫头进过宫后,短短几天,先后看出他两个属下有疑似不忠的行为。设源是他身体的一部分,绝不会有二心。
可这最后还看似干净的设宝,就难说了。要么是这个局的最后赢家,也是最初的策划者。要么就会在不久的将来,也东窗事发。从此,他的手下,再无用的顺手的寻宝人。
眼下闹剧还在继续,几乎是一个哭累了、闹累了。还有千千万万个失娃母亲站起来,接住这重要的一棒。
想到此,他只觉心烦意乱,揉揉眉心,拂袖要走。
设英耳侧忽觉有风拂过,瞄向风的来源,只见平日里常见的国师袍角,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只觉本来身处一座孤岛,瞬间沉没。她很久没有物色到具有灵婴体质的婴孩了,更别说偷抢了。因此,这些疯女人一围上来,她行的端做得正,一点都没怕。
她甚至还奢望了国师能指派设宝,来帮帮她摆脱这些泼妇,谁料国师不仅没管,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给。
难道果真如设良那日所说,今日是他,明日便是自己了吗?
想到此,她不管不顾,也不怕在人群中用妖术会怎么样了。直接催生了体内修行多年的内丹灵力,周身有灰扑扑的光迸射,急而短,像是烟灰乍现又收。
效果却是惊人的,先前失控的夫人们一瞬间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推出,齐齐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见摆脱了束缚,她慌忙起身去追,一边追一边呼喊,“您听我解释,我真没有偷他们的孩子呀!”
国师头也不回,步子也不停,丢下一句,“那他们的孩子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设英无奈地嘀咕着,一路小跑跟上。
围观路人见识了她的邪术,纷纷退避三舍,生生给她让出了一条道。不过,他们缩成一团也不忘指指点点,小声嘀咕。
“你说谁可信?”
“那肯定是那些女人了!谁会拿自己亲生孩子的命开玩笑,还说那些不吉利的话。必是那老太婆真的偷了他们的孩子。”
“对,你们看刚才那贼眉鼠眼的老太婆,真就用了那些女人说的邪术。偷抢孩子的事,必定与她有关!”
洪渊听着一众路人各自抱团咬耳朵,心情大好,调笑黑心肝,“看来我进宫这几日,你也没闲着呀!”
黑心肝嘴角一弯,“几日哪儿够?”
洪渊眸光大亮。
国师手下先后曝出不忠丑闻,必得一查到底,甚至刚才闹事的那些妇人可能也会被抓起来,严刑拷问。他们几时开始上街找孩子的,过时必定也会查。
先不说重刑之下,那些妇人会供出什么。只单单打听附近的商贩,就能知道她们的行踪。若是全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那必是演得成分居多。
但若是三三两两、或是单个蹦地分别在不同时间,开始在街上找孩子,那设英另有图谋的罪名,也就成立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