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

蓉儿半躺在床上，扯着嗓子唤紫雁：“熬个药需要这么久吗？还不端来，想病死我，独占公子吗？”

又过了一会儿，才见紫雁扶着门框，颤颤巍巍地走进来。待走到床前，只见她端来的药也比平时少了好些。

蓉儿瞅他一眼，酸溜溜道：“你又怎么了？也学着外面那些狐媚子装娇弱博同情？公子不在，搁我这儿演什么？”

“还有，这药怎么少了？”

紫雁无精打采地回应：“不知怎的，方才给你煎药就觉得胸闷气短，煎好了想给你趁热端过来，也拿不稳药锅子了。这不撒了好些！”

“我也实在没法，妹妹先将就着喝了这些吧！”

蓉儿嫌弃地抿抿嘴，“就让你伺候我这几日，哪就累成这样了？”

随即抢过药碗，憋着气，一口喝下。喝完后喊着苦，要蜜饯。

紫雁歉疚地连忙起身往门外走，“姐姐我实在身体不适，忘了这茬了。这就给妹妹去拿！”

“你就是想苦死我！快点儿！”

蓉儿不依不饶，虽然头不敢过分移动，两个手却捶打着床榻“砰砰”作响。

又过了好一会儿，紫雁才回来，步伐更飘忽了。

蓉儿含了蜜饯，掀眼瞪了她一眼，才作罢。

紫雁见她不再发作，也不急着走，捂着心口开始嘟囔：“难道真如葵大妈所说，咱们触了扫把星？”

蓉儿本来闭目养神，听到“葵大妈”三个字，稍微睁开了眼。

葵大妈可是赵家主母最宠信的下人，虽然看上去嘴上不饶人，但是嘴巴却极严。想从她嘴里挖出什么消息，比直接问赵家主母还难。

她会主动透露消息的情况，必是事关很多人生死的大事了。而且没有十足把握，她也不会四处散布。她说的扫把星，会是什么呢？

“什么扫把星？”

紫雁见她神情认真起来，便四顾看了看，像是怕人听墙根似的，低声道：“就是那个洪渊！”

蓉儿细长的眉毛皱了皱，“她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上次她从南苑走后，妹妹就病了。我这不从道上就和她打了声招呼，回来就开始胸闷气短。葵大妈说她是扫把星，我还不信。摊到咱们姐妹头上，我倒是觉得有几分真了！”

紫雁边说边细细留意蓉儿的神情，自个儿脸上的可怜样儿拿捏得也十分到位。

蓉儿听完，眸中闪过一丝惧意，又问道：“葵大妈说的未必是真的！”

紫雁少有的惊诧，“你还不知道吧！主母都不敢受那扫把星的跪拜，就是怕也倒霉。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特殊体质，竟还来骚扰妹妹！”

蓉儿目光沉下来，暗暗嘀咕：“这么厉害？连孙莫愁都怕她？”

“可不是！我可真害怕再见她，见了一次咱俩就病成这样，再有下次，不知还有没有命在这人间作伴了？”

说着，竟还有些哽咽。

蓉儿咬牙，“这样看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儿了！咱们既然想好好活着，那就得先送她走！”

紫雁抽抽搭搭地问：“妹妹什么意思？”

蓉儿冷笑，做了个劈手斩断东西的手势。

紫雁眸中闪过一丝得色，脑中响起孙莫愁嘱咐她的话。

“洪渊心不在此，必得推她一把，才能引她迅速除掉蓉儿。你且去想办法，做得好，有你的好处。”

想到此，她又佯装胆小地握住蓉儿的手，“咱们姐妹手无缚鸡之力，公子又还没回来，怎么能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蓉儿思量了片刻，猛一捶床榻，招呼她俯身凑近点，耳语道：“你去西街的屠户家找张二甲，让他把那扫把星做了！就当还了当年的情分！”

紫雁眉梢一挑，然后又不动声色地问道：“情分？”

蓉儿摆摆手，催她赶紧去。紫雁眸光微闪，便不再多问，继续一步三哆嗦着出了门。

上饶临水而造的街市。

洪渊站在岸上，手里挥舞着几方手帕，高声叫卖，“南来得北往的，都来看看我家的绣品啊！物美价廉，包你满意啊！划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看看不要钱啊！”

一对游船上的男女划船靠过来，立马受到了洪渊的热情招呼。

只见她拿了一方手帕，就往女子眼前送，“你看看，这并蒂莲不就是绣的二位吗？郎才女貌，真让这满条街的姑娘都艳羡死了！”

由绣品到人情，夸完男女般配，又满足女孩子的虚荣心，把他们哄得都乐了。

女子两颊绯红，拿扇子掩了面，咯咯笑着。

洪渊继续对男子展开攻势，“公子，难得姑娘这么喜欢，您不送她，我都想送了！”

男子一愣，看了两眼自己的心上人，问道：“多少钱？”

洪渊眼波流转，伸出两个手指，“两个子儿！”

男子皱眉，显然是觉得有些贵了。

洪渊嬉笑着，又拿了一方手帕，隐约可见上面绣的是某种禽类，“我们是买一送一，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了。您看这一方是花开并蒂，一方是鸳鸯戏水。意头好的不得了啊！”

男子不禁频频点头，爽快地掏了钱买下了。

洪渊目送他们远去，仍不忘着服务，高呼：“祝二位花开并蒂结同心，鸳鸯成双永不离啊！”

来来往往的客船，听她这般吆喝，也好奇地凑上来选购。不一会儿，绣品就见底了。还剩几方冷门的花草图样的手帕，边听惠姑姑劝着她歇歇。

“洪渊姑娘嘴真是巧啊！平日里，我自个儿拿我和小姐的绣品出来换钱，都得卖上个两三天，还不一定卖的完。你看今天有你帮忙，这一会儿功夫，就快见底了！”

“我们家承翰有你，真是他的福气啊！”

洪渊嘿嘿一笑，“哪里是我嘴巧？明明是您和夫人手巧啊！我又不会这些，再不会出来吆喝两嗓子，还能只会张着嘴白吃白喝吗？”

惠姑姑笑的眼角一把褶子，轻拍着她的手，“这是说的哪里话？整日跟我们吃糠咽菜，你受委屈了！”

“不会，不会！”

洪渊边说边瞄了一眼面前的水面。

只见水面倒映出她们身后的墙角，一个腰背极是宽厚的男人躲在那里，注视着她们。

凤平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