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元从晕厥中醒来,神还没归位,看见了檀渊和姜灼衣二人一脸严肃地盯着他,当场七魂吓走了三魄,嗷一嗓子就叫了出来。
檀渊一把将欲跑的罗元跟拎菜似的拎回来,点了他几个穴位,罗元当下就不动弹了,一双猩红的眼睛瞪着檀渊。
审讯犯人什么的,檀渊算个行。
他行军多年,打十场仗九场都能抓到俘虏奸细,怎么审,能够审出什么,他早已有一套自己的方法。
但是今天碍于姜灼衣在面前,他不好直接审,可是这桩案子的确万分重要,他自己也很急迫地想知道真相。
于是,他想了想,对姜灼衣说:“阿霁,你先在门外等我一刻钟。”
姜灼衣不明就里,不过还是选择乖乖地听他的话。
姜灼衣出了门,便和门前守着的地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俩人闲的无聊贴着门听,愣是没听清楚里面在说什么。
就在俩人绞尽脑汁听门的时候,又一阵马蹄声渐近。
姜灼衣抬头一看,竟是宋廷尉。
好家伙,负责荷园一案的两尊大佛今儿个都来了。
宋煜翻身下马,一眼便瞧见了姜灼衣,暗暗有些吃惊,不过他还是压住情绪,走上前行礼道:“参加太子妃。”
姜灼衣点了点头:“宋大人。”
宋煜并没有问姜灼衣为什么会在这,而是直接问:“太子殿下可在里面?”
“对,他让我在外面等他一刻钟。”姜灼衣如实回答。
宋煜心里已经有了底,于是发挥交际花属性,开始和姜灼衣有一搭没一搭地拉家常。
这三言两语下来,姜灼衣竟觉得这宋煜接触起来让人感觉十分舒服,心下对他也多了几分好感。
不知为何,一刻钟过去了里面还是没动静,姜灼衣三人又耐着性子等。
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也不见檀渊发话,就在三人商量着要不要先进去看看的时候,门开了。
只见檀渊站在门后,用手帕擦了擦手,脸色有些苍白,好像刚刚被逼供的是他自己而不是罗元,他强笑道:“可以进来了。”
宋煜不卑不亢地行礼:“臣来迟,还请太子殿下赎罪。”
檀渊颔首:“宋大人哪里的话,宋大人公务缠身,本王本想自己走一趟,让宋大人好歇口气,结果因为行走匆忙忘了告诉宋大人,惹宋大人担心了。宋大人一路奔波,不必多礼,快进来吧。”
三人一起进了小茅草屋。
彼时罗元身上的穴道已经被解开,不过他垂着头,脑门上全是汗,衣衫也已经被打湿了,看样子十分虚弱。
檀渊转身对宋煜说:“这罗元果然是当年荷园一案的凶手,本王刚刚用了点手段让他招供,当下已经全招了。”
“辛苦太子殿下了。可有收获?”宋煜狐狸般精明的眼睛隐隐亮起了光。
檀渊心知宋煜这个老狐狸既然能悄悄跟来,便断不可能无获而归。
可是他一想到刚才逼问得到的结果,当下觉得如鲠在喉。
宋煜是个极有眼力见的,见檀渊神色有异,心想多半是逼供的结果让他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当下就不继续追问了,反倒是万分贴心地说:
“殿下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为臣就先把罗元押回去了。殿下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待殿下回去休息几日后才告诉臣下真相也不迟。”
檀渊有些苍白的地点点头,低声道:“有劳宋大人了。”
宋煜笑笑:“殿下哪里的话,为大越鞠躬尽瘁,是臣的荣幸。”
檀渊没有再说话,而是任由宋煜捆差不多只剩最后一口气的罗元,自己则是在一旁出神。
姜灼衣见状默默走到檀渊身侧,趁宋煜在捆罗元,悄悄地握住了檀渊的手,捏了捏。
檀渊回过神来,看到姜灼衣担忧的目光,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宋煜眼尖地看到了二人的互动,于是万分识趣地向檀渊告了别,说自己公务缠身先把罗元押回去,让檀渊和姜灼衣二人在此地稍作歇息等到天亮再慢慢赶回来也不迟。
二人送走了来去匆匆的宋煜,院子只剩下无边落寞的寂月和那棵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少年的歪脖子树。
先前姜灼衣在那姻缘册子上匆匆一瞥,除了檀渊那些一页纸写不完的丰功伟绩便再也没有看到其他什么了。
可是看檀渊的样子分明这桩案子与他有关。
一个二十年前的牵扯到皇后又和他有关的案子,能是什么事,不用猜就知道和他身世有关。
姜灼衣之前并没有在姻缘册子上看到他身世如何有异,心料恐怕他的命数因为自己的介入已经生出变数,当下七分担忧里生出了三分愧疚,于是长叹一声,默默给了檀渊一个拥抱。
檀渊闻着姜灼衣发间的清香,心里的苦涩又多了几分。
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父皇对他要求很严格,只要他不跟着夫子好好习书少不了一顿好打。
他那时候的脾性不如现在,可以说又倔又犟,父皇要打他他就咬着牙受着,一句求饶讨好的话都不会说。
每次挨完打,他的母后总是会细心地给他处理伤口,然后温柔地安慰尚且年幼的他。
母后说,说他父皇其实很疼爱他。
只是,他生下来便天降福象,又聪慧非常,他父皇一心想让大越变大变强,知道自己无望缔造一个盛世了,便铁了心要把他往那千古一帝的方向培养。
个国家强盛的重担全压在了他身上,想纵容都不敢。
他被母后抱在怀里温柔安慰着,鼻尖是缭绕的安神香,便觉得那些因为自己懈怠挨的打也不算什么了。
他比同龄人早慧,能够理解父皇的苦心,他从不怨恨自己的父皇,反而极为庆幸自己有这样好的一对父母。
他们虽然对他要求很严格,可他们也捧着一颗心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他。
那些一家三口坐在御花园赏月的日子,也好像变得很远很远。
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在自己印象中总是温声细语的母后,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姜灼衣望着檀渊冷月下生硬的侧脸,总觉得月光洒到他身上衬得他像头独孤的狼。
她心里又心疼又好奇,赵慧容究竟做了什么是让檀渊这么反常?
酝酿了许久,姜灼衣小心翼翼地说:
“殿下,心中有事不妨与我说道,总是一个人承受着,未免有些太辛苦了。”
顿了顿,她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殿下若是信不过我也无妨,我只是看到殿下这般难受,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了。”
檀渊浑身一震,眼里的寒雾散了大半,露出一片柔和的清明,他慢慢地抚着她的柔发,道:“谢谢你,阿霁。”
说着,他的神色又落寞了起来:
“我只是在想,为何我守护得了苍生,却守护不了自己的至亲。”
檀渊刚说完,幻境忽然陷入一片混沌,那些画面如拼图一般一块块掉落,又一块块重新粘连。
瓷言震惊地看着周遭的变化,不肖片刻,周遭的画面已经重新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