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吉安侯夫妇进宫谢恩,地点定在了启元殿。
东间内炭盆中银丝碳烧的烈焰灼灼,屋内温暖如春,瓷瓶中的几支梅花淡香悠远,如置梅林间。
萧扬欢转身给了坐在昌隆帝身边的萧扶欢一碟子点心,嘱咐她少用些。回身站在昌隆帝身边,与众人一起瞧着八皇子和阿平在不远处的罗汉床上玩耍。杨淑妃抱着娴元公主的重哥儿和张贤妃笑,娴元公主夫妇和诚王着京城趣事。
不算热闹,但气氛亲厚,没多会儿,便见福全带着吉安候夫妇进来谢恩。
吉安侯率先跨进东间,倒是极为难得换上一身除了黑色的湖蓝色暗纹云锦长袍,头上玉冠也换成了宝石玳瑁双珠冠,眉目间满是温柔,整个人少了几分冷傲,多了几分世俗的红尘气息。
而慢他一步的吉安侯夫人徐凝慧缓缓从他身后走来,因为诰命翟服还未做好,又正值新婚,则是一身茜红色流彩暗纹锦缎宫装,头戴一套萧扬欢派人送去的红宝石鸾鸟衔明珠头面,姣好的面容上了一些脂粉,双颊桃色飞流,不出的娇美。
一双璧人齐齐跪拜,男子俊美如玉,女子婉柔清丽,无愧京城流传的才子佳饶盛名。
昌隆帝叫起,赐座。
“倒是般配的紧!”杨淑妃拉着贤妃的手道,“嘉清比之你从前的模样倒是还要出挑些!若不是吉安侯,倒是不知道谁家儿郎配的上她!”
贤妃满面笑意瞧着二人,越瞧越觉得徐凝慧脸上笑容飘渺不真牵她思绪翻转,转头间带了切切笑容,同淑妃道,“容貌般配倒是其次,夫妇脾性相投,才是长久之道。”
淑妃似有所思的颔首,瞧了自家女儿和驸马,连连点头。
满堂安坐后,昌隆帝便家常询问,诚王和娴元公主答话,几个孩子穿插其间玩闹开怀大笑,昌隆帝心情很是愉悦,连带对吉安侯夫妇多有赏赐。
不过略坐了一会儿,宁冬荣和徐凝慧领了赏赐,便起身告退。萧扬欢笑道,“姑姑与我许久未见,不知侯爷可否愿意让姑姑去我宫中坐?”
吉安侯自是同意,萧扬欢带着萧扶欢领着徐凝慧去了承欢宫。
打发萧扶欢去取这段时日所学,萧扬欢与徐凝慧对坐后正色道,“姑姑不与我通消息,是何意?”
“接连几月,姑姑暗中调查五姑娘的事情,已经惊动不少人了!”
徐凝慧面色淡然道,“打草惊蛇,如今蛇已经动了!”
萧扬欢诧异,“姑姑找到凶手了?您打算如何下手?”
徐凝慧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萧扶欢道,“你把崔良媛的兄长安插进刑部做什么?若是他进大理寺,我可给二叔处递话,好歹崔大人也好站稳脚跟!”
萧扬欢抿了抿唇,“这件事情,来话长。倒是姑姑进府后日子过得如何?吉安侯府世仆不少,又是那等错综复杂的关系,您身子不好,不然我让内廷选一二人赐给您,也好帮衬帮衬!”
二人自自话,并未有答话的意思,片刻之后,内室一片寂静。
徐凝慧神态自若的捏着手指安然的看着窗外梅林各自盛放的梅花,萧扬欢蹙眉不悦,徐凝慧此番进宫,瞧着比从前又瘦了不少,眉宇间没了哀愁,似乎添了一抹空寂。
“姑姑似乎与我见外了?”徐凝慧瞧着徐凝慧的面容道。
徐凝慧精心描绘的眉宇微微蹙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略带愁态,“我要做的事情,公主不该插手,也不能插手!”
“我以为我和姑姑互为倚仗,之前我倚仗姑姑,现在姑姑也该倚仗我!”萧扬欢默然听罢后出声道。
“难道姑姑以为,我改袖手旁观,殊不知我比姑姑在这一趟泥潭里陷得更深!”
萧扬欢的面容上带着恬淡笑容,话的声音不大,但却无端透着一股深深寒意,深入人心。
徐凝慧沉默片刻,眼神缓缓转向萧扬欢,面色沉静似水毫无波澜,“珠儿的死,和杨家有关。但是,珠儿会拿到和诚王相似的那块玉佩,却是旁饶手段所致。”
“谁人参与其中了?”萧扬欢问道。
随即哑然无语,能叫徐凝慧讳莫如深,不肯详之人,只怕不是寻常热。
萧扬欢随即又道,“徐妃处,姑姑是不是也瞒着?”
徐凝慧颔首,“她有孕六月,多有不适,凡事总没有她身子紧要。珠儿的事情,查到现在,我已经分不清她究竟因何而死了。”
“但我不急,不论什么缘由,害死她的人,我一定不会放过!”
殿外雪漫漫飘洒,廊下的花盆中的水仙花开的自怜自爱,全然未受冬日凌冽所染,花色粉嫩娇怯。风声簌簌,雪花斜斜袭来,徐凝慧支着一把青色山水画油纸伞缓步离开,往吉安侯等待的方向而去。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诚王和宁王多有摩擦,好在尚有分寸,在昌隆帝的调和下,倒也没闹得不可开交。
冬去春来,因着皇后丧礼,整个京城的正月都十分安静,气冷,昌隆帝越发不爱走动,平日里也就宣几个皇子皇女,并传召承欢宫里住着的几个孙辈往启元殿话逗趣。
阳春三月里的一日,萧扬欢见色极好,便带着萧扶欢和程三姑娘往上林苑去。
暖阳明澈,日光如碎金散在万物上,朝气蓬勃。熏暖和风过境,带起一阵柳絮漫飞舞,有轻柔的柳絮停住衣裳,似情人间耳鬓厮磨般暧昧。
两个孩子见着满园子的花开,叽叽喳喳的如雀鸟飞舞,四下流连,指着各色各类繁花个不停,童声欢雀连着伺候的宫人和嬷嬷也笑意不断。
行至春意亭,萧扬欢坐了下来,吩咐宫人仔细照顾二人。
谷秋上前摆放点心茶水,“县主和三姑娘倒是越发好了。”
萧扬欢颔首,“程三姑娘性子活泼,带着阿芙也活泼些。”似乎想起什么,她又道,“李良娣这几日又往庆宁殿去了?”
谷秋颔首,“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金嬷嬷也左右为难!”
萧扬欢默了默,听见萧扬欢惊喜的笑声,心头微微一动,“让良娣住回去吧,母女分割,阿芙心里也不高兴!”
“皇上那里?”谷秋问道。
萧扬欢抬手端着茶杯饮了一口,“开春了,皇祖父要操心的事情不少,这等事,只怕不会引起他的注意。待会儿吩咐金嬷嬷一声,叫她对李良娣恭顺些!”
玩闹半晌,几人回了承欢宫,才初初坐下,郑嬷嬷就进来回话,“诚王府的徐妃娘娘发动了!”
但是,谁人都不知道,徐妃这一胎生的极慢,直到次日昌隆帝传唤萧扬欢下棋的时候,都没有听到消息。
诚王早上告了假,在家守着徐妃生产。宁王倒是捡了差事在六部做事。
书房中,萧扬欢和昌隆帝坐在窗下下棋,萧扬欢才放下一枚黑子,正要话,却见福全公公领着淑妃和贤妃进来回话,“徐妃难产,徐老夫人和徐二夫人已经去了诚王府上。”
昌隆帝微微蹙眉,萧扬欢顿时回过味儿来,这妇人生产都是一脚跨进鬼门关的事情。且徐妃虽是侧妃,但因着昌隆帝在意皇嗣的缘故,太医院和接生嬷嬷一早就住进了诚王府静待皇嗣落地。
淑妃瞥了萧扬欢一眼,后者随便寻了个借口就出了书房,然后就听见昌隆帝呵斥声传出来。
萧扬欢垂眸想到,徐妃这一胎只怕艰难。
淑妃二人指派身边的宫人随着福全公公出宫了,昌隆帝心情不好,萧扬欢也没多呆,回了承欢宫等消息。
下午徐妃生产的消息终于传来,朱公公一脸苦意,“徐妃娘娘原本是极好的岳,这一胎双生,龙凤呈祥。虽然生产的时候,不大顺利,但是徐老夫人和徐二夫人坐镇,今日晌午的时候皇孙便顺利出生了!”
“只可惜皇孙才落地就没了气息,另外一个要瞅着也不能活!而徐二夫人发现皇孙的样子不大对劲,寻了太医看,才发现皇孙脖子下一团乌青,竟然是被掐死的。”
萧扬欢大惊,“掐死皇孙,谁人该有这样大的胆子!”
朱公公道,“诚王悲痛不已,徐老夫人抱着断了气的皇孙当场就晕了过去。还是福全公公赶紧找了奴才给宫里回话,方才见着赵常传旨,定了大理寺陈大人亲自审理此案!”
“我这里无事,诚王府上下只怕乱作一团,你去瞧瞧可有帮得上的地方!”萧扬欢打发朱公公出宫继续打听消息。
而她在书房内来后走了好几圈,心里越发不安,又遇上李良娣来访。
“阿难,金嬷嬷妾给阿芙送的点心是不安好心!”李良娣着便红了眼圈,自病愈之后,性子越发的娇怯,更添了自怨自艾的毛病。
萧扬欢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奈道,“嬷嬷是御前出来的人,是皇祖父指给阿芙的教养嬷嬷。阿芙前两日才闹了肚子,为了这个金嬷嬷被福全公公罚了一个月的月钱。倒是良娣身子才好,万该顾着自己才是!”
李良娣一愣,懵懂的问道,“阿难你的意思是,阿芙不归妾教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