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撵到寿安宫外就停了下来,侍候在宫门口的秋灵比谷秋还快一步,伺候萧扬欢从轿撵上下来,她笑语晏晏道,“太妃一早就叫奴婢在门口候着您,不久前陈太妃和七公主也过来了,张贤太妃陪着裕王殿下去马场了。”
一句话,就将寿安宫里的情形交代了清楚明白。
萧扬欢不动声色的挑眉微笑,“一别多年,虽然时常书信问候,却不知道太妃是否一如当年?”
“奴婢日日伺候在太妃身边,倒是觉得太妃还是老样子。”秋灵笑着引萧扬欢一行人进了寿安宫。“殿下当心脚下。”
一行人着话就进了寿安宫中,秋灵在正殿门口禀告,“太妃,汝安公主殿下到了。”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一道温柔的女声,“请她进来话。”
才跨进东间,只觉一股凉气迎面袭来,抬眸看去,就见屋中放着一只硕大的海坛,坛中放着一块人高的冰块,正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罗汉床上坐着两位美妇人,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坐在一脸慈爱的陈太妃身边,笑眯眯的看着萧扬欢,应该是先帝的七公主。
“儿臣见过淑太妃、陈太妃,七姑姑!”萧扬欢委身福礼,含笑道,“一别经年,娘娘们瞧着还是老样子。”
淑太妃叫起,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总算是见着了,瞧着模样出落的越发水灵,不像昭哀太子,倒是像你母妃!”
陈太妃接话道,“谢太子妃模样极出众,像母亲也好!府上一切都好,阿平和阿芙呢,他们上次进宫,也没来瞧瞧咱们!”
萧扬欢一一作答,“阿平跟着李翰林读书识字,阿芙这些日子跟着金嬷嬷学规矩。庶母们都很好,只是不大爱出门走动。”
着话,就正好瞥见往她这边看过来的七公主萧琼羽,姑娘生的像张婕妤,十足的秀气可爱模样,见她看过来,怕羞的往陈太妃身边缩了缩。
两位太妃自然是注意到了,淑太妃笑道,“不是很好奇大侄女长什么模样么,如今人来了,怎么我们琼玉还不肯见人了?”
七公主露出怯怯笑容,眼睛里流露出惊讶之色,“她这样大!”
两位太妃摇头浅笑,萧扬欢从座位上起身,摘下了佩戴在自戴在手腕上的檀香木的佛珠,“不知道有幸能见着七姑姑,不曾给您准备厚礼,这佛珠曾在佛祖跟前供奉了一百二十日,最是辟邪保平安之物,孝敬给姑姑。”
七公主回头看了陈太妃一眼,见后者微微点头,这才伸出手从萧扬欢的手心将物件拿走,“多谢阿难!”
大人似的话,倒叫众人又一阵好笑。
比多会儿陈太妃借口萧琼羽要用药了,便离开了寿安宫。
“她也不容易,七公主早产身子不好,时常风寒,一年四季都离不开药罐子。”淑太妃看着母女二人离开的背影感慨道,“你何苦将他们母女牵扯进来!”
萧扬欢侧首轻声道,“至少七姑姑生病,太医院也好,内廷的宫人们也好,都不敢再有所怠慢!而且陈嫔是陈寺卿的亲生女儿,眼下只有陈嫔能顶事,但她身后无人支持,只怕连皇后的一半都不及!”
淑太妃默然。
萧扬欢又道,“陈太妃此番到寿安宫收了我的礼,也算是承了我的情,您又在担心什么?”
“在这宫里生活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这几年,多少老姐妹都一一去世,先帝一朝的妃嫔不多了!”淑太妃感慨道,“也就陈太妃和张贤太妃还有几个年纪一点的在了!”
萧扬欢看向淑太妃,虽然保养的好,可是淑太妃到底是做了外祖母的人了,四十开外,眼角的鱼尾纹随着她面部表情而动,似鸢尾一样温柔的盛开,瞧着倒是比从前更加温和。
“多少往事都随着日沉月落消散在了这高高的围墙之郑”萧扬欢附声道,“儿臣只有一事不明,您自来是不爱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的,这次为什么一心想要宫权呢?”
“本宫在这内廷中困守一辈子,不想杨家其他的女儿也这般!”淑太妃半垂眼眸道。
萧扬欢笑了笑,“太妃比儿臣聪慧,儿臣都能明白,杨家是南楚第一大家,其中除了杨家财力雄厚,更重要的是,历代皇帝都会迎杨家嫡长女为淑妃,延续萧杨两姓的情谊。太妃,您已经不年轻了,这百来年,杨家在内廷的经营,儿臣觉得也该交给下一任淑妃了!”
“你不用试探本宫!”淑太妃素手摇着一柄远山画的团扇,手上的那串翡翠珠子传成的手串翠色欲滴,莹润剔透。“人人都想进了皇宫,享受荣华富贵,可是这深宫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然,你也不会想尽了法子,往宫外跑,哪怕捏造先帝遗旨!”
萧扬欢坐在正殿的右手下第一个位置,最是靠近冰块,森森寒意,从海坛中飘散出来,颇感凉意的萧扬欢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衣裳,“太妃,有些事情,能有些事情,不能!”
“这个我比你懂,而且,我要宫权,也是皇后自己拱手相让的。何况,也不是为了我自己,你应当明白!”淑太妃闲闲摇着团扇,唇瓣的笑意轻柔而温和,“阿难,咱们这样的人,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活!”
萧扬欢侧了侧身子,端起了放在几子上的一盏蜜水,茶盏是尚好的白瓷,蜜水盛在里面,氤氲着薄雾,袅袅散去。她浅啄一口,微甜的温水滑过口腔,流进胃里,舒暖一阵,“您有不能的事,儿臣也有不能对人言的秘密。也罢,就是不知道太妃您打算怎么做?”
淑太妃微微一笑,“先帝在世的时候,本宫就是皇贵妃,如今皇上登基,本宫倒成了太妃。”
萧扬欢略微沉吟道,“这事儿倒也不难办,就是不知道您想要太后还是贵太妃呢?”
“本宫没有孝贤皇后那样大的本事,连她都不能被人称为一声太后,本宫福薄,皇贵太妃即可!”淑太妃叹气道,“当年的孝贤皇后当真是好手段呢!”
日光灼灼的照在梅花窗棂上,在殿内的地上投射出一道道梅花影,萧扬欢眉眼不抬,“想来,若是皇祖母在,我们指不定眼下在哪儿凉快呢!”
淑太妃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寿安宫,“是啊,这寿安宫,只怕本宫也住不得!”
萧扬欢又饮了一口蜜水,浅浅一笑,不再话。只是想着如何让元康帝将宫权交给淑太妃手中,又如何让元康帝心甘情愿的给淑太妃升位份,而杨家不会因此损了名声。
“本宫告诉你一件事情,杨家二房折了之后,我那兄长便发嫁了女儿,幸好侄子成婚早,眼下这一辈的杨家嫡长女已经及笄。”淑太妃道这里,眼中带着一抹不明的晦暗之色,“只是那孩子逃出京城了!”
萧扬欢一愣,然后笑道,“您倒是不用担心,只要杨家有嫡出的女儿即可。太祖和杨家先祖之间的约定本就是要嫡女为淑妃的,只是一惯来的习惯是长房嫡长女进宫为妃而已!”
“你还,虽然事实如此,但一旦形成默契,就很难再回到最初的样子,毕竟嫡长为尊,若杨家进宫的女儿不是嫡长,皇上只会觉得杨家有意为之!”淑太妃幽幽道,“嫌隙一旦形成,很难修复的!”
这个事情,萧扬欢如何不知!
“我心中的有个法子,只是眼下还算成熟,若是能让兵部和户部同时上报,国库空虚,倒是能成!”萧扬欢道。
淑太妃看向眼前的少女,若有所思,“这场仗,瞧着打赢了,其实国库早就空虚了。你是想要杨家的银子?”
萧扬欢微微颔首,“花钱保平安,杨家经营多年,与其被逼着拿出来,不如自己主动,还能避免诸多祸事!”
淑太妃默然片刻,“这时,容本宫仔细想想再给你答复!”
“这个自然!对了,阿芙年纪不了,我想在府中为她办个女学,想在您这里求几个可用的人指定规矩和女工等。”萧扬欢回道,“宫中人多眼杂,不好多待,儿臣先去皇后处拜会,改日再来看望太妃!”
“这个好办,回头我把人给你送去!”淑太妃起身送她到门口,瞧着她上了轿撵远去。
秋灵走到淑太妃身边道,“方才奴婢借着空档向谷秋问话,郡王眼下一直由福全公公照顾,李翰林教认字,谢府送来的拳脚师傅教习武,再有空闲的时候,顾长史会指点郡王人情世故和朝廷中的事情。”
“汝安一点都没插手?”淑太妃问道。
秋灵回道,“倒是每日都会亲自过问郡王和县主的饮食起居等琐事,至于读书武功上的事情并未多管!”
“看来她也并非一点不知道!”淑太妃喃喃道,“回头我写一份信,你早些送到侍郎府中去!”
秋灵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