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梦征询地看向赵逸,见他对自己笑着点点头,云初梦才在他边上坐了下来。
“六弟这段时间倒是乐得自在啊。”赵显有些调侃地开口,瞥了一眼桌上凌乱的棋盘。
“三哥可有兴致与我下一盘?”赵逸莞尔一笑。
“甚好!”
于是两人下将起来。围棋云初梦根本一窍不通,只见两人你一子,我一子,似乎下得不亦乐呼。云初梦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在一边打起盹来。
一个时辰后。
“六弟的棋艺不减当年啊。”
“我也只是险胜罢了。”
“初梦!”赵逸轻拍了拍云初梦的后背,使云初梦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啊?怎么了?你们这么早就下完啦?”
“还早?你已经睡了一个时辰了。就这么睡着,也不怕受寒。”
赵逸语气中透着怜惜。云初梦吐了下舌头,没有说话。
“时候不早了,六弟,我先回去了。”
赵显站起身,望了望已经西沉的太阳。
“我送送你吧。”
“不必了,我和你又不客气。”
说完抱拳一揖,抬步走出凉亭。但未走出两步,却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望着西沉的残阳,笑得寡然。
“这天…似要变了。”
“啊?”赵逸淡淡接道。
赵显转过头来别有深意地看了云初梦一眼,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眼中已经有了一抹坚定。
“六弟保重!”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园子。
两个月之后,太子赵宇病逝,举国哀悼。
然而没有人知道,一场血雨腥风正在暗中酝酿,即将爆发。起因只是千年祭典上大司命颤抖地念出了“破星已降,能者得天下!”
而云初梦依然在暄王府舒舒服服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只是赵逸已经进宫三日未回了。
望着窗外黑压压的天,云初梦的心情也沉闷起来。但云初梦却不知道,命运的齿轮此刻才真正开始转动起来……
十一月二十日,天岚国太子薨逝,毫无预兆。老皇帝听此噩耗一病不起,药石无医。
其实,之前有听赵逸讲,太子的身体一直不好,但谁也没想到竟在一夜之间就逝去了。
太子薨逝,举国哀悼三天。整个上京都弥漫在悲伤压抑的气氛中。暄王府中一片素白,云初梦也换下了常穿的绯色衣裙,着了一身白衣,每日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等待赵逸的归来。
太子的遗体于三日后下葬,在那之前,赵逸是无法离开的吧。然而更令她担心的是赵逸如何能接受自己兄弟的突然离去和父皇病倒一事?噩耗传来的那天,赵逸眼神空洞,失态到带翻了桌椅,跌坐在前厅冰冷的石砖上,久久不语。
云初梦走到他身旁,蹲下身,将他紧紧拥入怀里,却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上止不住的颤抖。
在无情的时间面前,人命不过如蝼蚁。
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但毕竟血浓于水。
后来云初梦才知道,天岚国皇帝虽然有二十三个儿子,但他一直都很宠爱赵逸和他来自民间的母亲。赵逸的母亲在他五岁时病逝了,之后赵逸一直由赵显的生母皇贵妃代为抚养,直至成人出宫。想来赵逸的童年,过的并不美好。
云初梦一手支着下巴,望着窗外黑压压的天,想着关于赵逸的种种事,心里只觉憋闷的难受,眼睛也酸胀难耐,待不经意举起手背一抹,只温温热热沾湿了一大片。
“姑娘!”蓝汐担忧地将一方丝帕递到了云初梦的面前。
“谢谢!”我扯出了一个笑,但估计这个笑容难看得很。
低头拭泪,再抬头时竟见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赵景,一个是玄清。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云初梦急忙站起身,冲过去抓住玄清的衣袖,声音也有些颤抖了。
“赵逸呢?为什么不见赵逸回来?”
玄清深皱着眉头,撇开了脸,眼中流露出一丝悔恨。
“六哥…被软禁在宫中了。”一旁的赵景有些艰难地开口。
云初梦只觉头像被人打了一棒,耳中嗡嗡作响,动了动唇,竟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
“三哥和四哥都想要当太子,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放过六哥。”
云初梦震惊地看着赵景,试图听懂他在讲什么。
“六哥手上有二十万锦州精兵,得到它无疑可以撼动半个天岚国。”
云初梦笑了起来,但为何眼中酸涩得难受?原来又是一场手足相残的闹剧,只是为何要将赵逸牵扯进来,他一直是那么淡定美好的啊!
“你不要这样笑了。”赵景一脸担忧,“为今之计,你尽快离开上京,先去锦州。”
真是好笑,赵逸被软禁,生死难卜,为何要让她离开,云初梦笑得更加厉害,眼中却闪着狠绝的光。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
“云初梦!”赵景抓住她的肩膀,双眸迫使云初梦看向他。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听话!快点离开上京,再不走就走不掉了。这…也是六哥的意思。”
云初梦脸上的笑瞬间凝固,颤抖着双唇,艰难地问道:“你见到…赵逸了?他现在…怎么样?”
“六哥现在很好,三哥不会动他的,毕竟他只是要那二十万兵而已,而且……”
看着赵景欲言又止的样子,云初梦才想起来,他口中的“三哥”,其实是他的同母胞兄赵显,脑中突然闪过赵显两个月前造访暄王府府,最后走时说的那几句话。
念及此,云初梦有些厌恶地挣脱他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冷冷的看着他。
“赵景!这场夺位之争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初梦,我……”
这么说就是承认了?
因为愤怒,云初梦的手指已深深嵌进掌心,但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这笑中隐含的仇恨,止也止不住地流露出来。
“那景王殿下为何现在要出现在暄王府呢?恕小女子愚昧,殿下在这场争夺中又是充当什么角色?”
“初梦,不是你想的那样……”
赵景眼中的急切不言而喻,只是,似乎有一丝伤痛一闪而过。
“呵呵…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云初梦怒极反笑。
赵景像是隐忍了很久,过了片刻,才又低低开口,但声音却有着无尽的悲哀。
“一个是我的母妃,一个是我的亲大哥,我本也不想……”
听到这句话时,云初梦满腔的恨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无力感。
如今太子薨逝,皇帝病倒。举国上下那些皇子也不会想着明争暗斗,恐怕这些有些有心之人早已计划好了一切。
待太子下葬,皇帝肯定又要先立太子。皇后和皇贵妃这两个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这两人要是闹起来皇宫不得炸了。皇帝现在也不过四十出头,还没病死就被气死了。
这就是帝王之家?为了皇位权势,竟然残害自己的手足兄弟?无情如斯,真是可悲。可为何要牺牲掉赵逸?他,是她在上京唯一的依靠啊!
“云姑娘!”站在边上至今沉默不语的玄清终于开了口。
“姑娘不要责怪景王殿下,殿下也是身不由己。而且,王爷让我转告姑娘,他不会有事,只是如今时局混乱,望姑娘尽早离开上京,前往锦州。王爷会想法子脱身,再来与姑娘汇合,我会誓死保王爷周全!”
云初梦怔怔地看着玄清,他的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之色,云初梦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了些。
“快走吧!”
赵景开口,然后吩咐陌颜和蓝汐去收东西,又令下人去备马车和粮食。云初梦愣愣地看着蓝碧帮自己收拾衣服,突然银色的发簪从衣物中滚落而出,掉在我脚边。弯腰拾起它,云初梦缓缓走到玄清的身边,握起他垂落在身侧的右手,将发簪放入他掌心,扯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帮我把这个交给赵逸,并且告诉他,我…会一直等到他来找我!”
玄清坚毅的下巴重重点了一下,眼中暗光冥冥。
马车疾驰出上京。
也许因为有赵景在侧的关系,出城门时,守城的将士都没盘查,就放她们轻松出了上京。
其实云初梦本不是暄王府的人,只是若留下的话,也许会成为赵逸的累赘。虽然她帮不上他任何忙,但唯一能做的就是少给他添麻烦了吧。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停在了一处城镇。在客栈住下后,陌颜和蓝汐分别去准备食物和热水了。云初梦站在窗边,看着仍旧黑沉的天,思绪飘得极远。
为什么会来上京?是因为逃婚吗?究竟怎样才可以回山庄?若是现在能回去,她真能心无牵挂的走吗?
短短四个多月,什么东西没变?什么东西又变了呢?
“咚咚咚”
打开门,赵景出现在了门口。
云初梦转身往里走,在桌边背对着他坐下。背后的脚步声在身后停下了。
室内一片寂静,就在云初梦快忍不住转头时,赵景的声音从背后轻轻传来。
“我今晚回去,四名侍卫将保护你去锦州。到锦州后先去兰亭轩住下,那边隐蔽,知道的人甚少……不管怎样,六哥的性命,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