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梦痛得挣扎，未受控的一手也猛推他，奈何男女天生有别，云初梦的力量根本撼不动他分毫，他却反将云初梦抱得更紧，紧贴她的精壮身躯也灼热起来，云初梦不是不明白这种时候愈挣扎愈危险，于是慢慢停下动作，想令他冷静下来。

许久，他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略微松开了些，抬起头来看云初梦，眼眸依然暗沉，看着云初梦一瞬不瞬。

云初梦不敢再动，惶恐地任他注视，脑中空白一片。

突然，他微微笑了起来，伸出手指抚上云初梦的嘴唇，轻轻摩挲，动作轻柔地令云初梦震惊，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却温柔异常。

“吓到你了？”

云初梦屏气凝神地看着他，依然不敢妄动，直至他眼底的暗潮慢慢退却，眼眸重新恢复清明，才暗舒了一口气。

栗祁仍然注视着她，环在云初梦腰间的手也未松开，就在被他盯得快忍受不了时，他却轻揽过云初梦，把云初梦的脸埋入他胸前，低头俯身，环抱住云初梦，并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轻柔开口。

“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样一个丫头！”

云初梦如遭雷击，瞪大了双眼，怀疑自己听错了。栗祁在说什么？他在向她表白？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骄傲如他，自负如他的栗祁，竟会向她表白？云初梦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全然忘了该推开他。

“你？…怎么会…”

“不敢相信？呵呵……其实我也不敢相信……”栗祁淡淡笑起来，笑容竟也有些无奈。

“初见你时，看你的相貌身姿也就平平，而赵逸对你百般呵护，我实在不解。”

栗祁缓缓道来，声音有些缥缈。

“第二次见你，是在凌烟阁。看你当时明明很害怕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觉好玩至极，不禁想把你留下看看。”

“后来蓉昭仪暗算挽筝，你舍身相救，当时看到你惨白了脸，卧躺在地上，却仍仰起头倔强地笑着，我当时受到的震撼，不可言语。”

“送你回碧水宫无意间发现了你手腕上的手链，我又惊又喜。看你熟睡在挽筝的床榻上，我不忍将你移到别处，便将挽筝带回了清辉殿，留了一宿。”

“再后来我每晚都悄悄地来看你寻书，你浑然不知。偶尔现身，你的态度却让我又好气又好笑。”

栗祁的每一句话直敲云初梦的心脏，除了震撼，别无其它。

“直到你正式继承了破星的力量，我立你为后，然而，你却不愿当皇后。”栗祁在心里一直都对自己说，他只是在利用云初梦。

说到这，栗祁略微停顿了下，在云初梦耳边轻笑出声，只是那笑声听起来有着难掩的苦涩。

“我从没想到有女子可以抗拒得了我，抗拒得了后位的诱惑，你是第一个。”

“你要我在开启天门后放你走，可我却不想。听到赵逸的名字，你会伤心难过，而我却气得想杀人。”

栗祁的声音有些激动，环在云初梦腰上的手又陡然紧了几分。

“初梦！我本来想，先答应你的条件，将你留在身边，我不相信有女人可以逃出我的手心。可是那日在宴会上，你看到赵逸的反应，突然令我不安起来。你看他的眼神，柔情百转，不需言语，却能将人生生融化。”

“可我纵然对你万般疼爱，你却从未在我面前露出过那样的表情。”

“初梦！难道你就不能爱上我，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吗？赵逸是我最强劲的对手，也是我唯一瞧得进眼的人。”

“凡事我从未输过他，对你，我也相信不会逊于他，甚至比他做到更好。初梦！这样都不能留住你吗？”

说到最后，栗祁的声音有丝哽咽。挫败、失望、希冀，种种情绪饱含其中。

与平时云初梦所看到的自信、霸气、强势的帝王简直判若两人。

云初梦愣在当场，万万没有想到，栗祁会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说没有一点感动是假，只是，比起感动，云初梦心中更多的是怅然。

从他怀中抬起头，云初梦轻推开他，仰起头，笑容凄然。

“栗祁，谢谢你！但我不能留在你身边，也不会留在你身边。”

栗祁像是猜到了云初梦会这样回他，栗祁笑的苦涩，但还是轻声问出口：“为什么？”

云初梦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缓缓说道。

“你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我不能忍受和那么多女人去抢一个丈夫，那种可悲的境遇，我永远不想跨入。”

“纵然你对我宠爱有加，可是不完整的爱，我不会接受。而且若有一天，你对我厌倦了，一道圣旨就可将我打入冷宫，我不想也不愿做个长门怨妇。”

“你这是在逼我？”栗祁蹙了眉问道。

云初梦轻摇了头，浅笑道：“我不会要你遣散所有妃嫔，只留下我一人。其他人你或许不屑，但挽筝呢？我不信你可以毫不留情地抛弃她！你若真那样做了，我反而会瞧你不起。”

“帝王的爱和凡人不同，帝王可多情，但不可专情。后宫是朝堂力量的平衡之所，后宫若生变数，朝堂风云继起，那国家就不会太平了。你英明睿智，这种道理我不说你也明白。所以，我是断然不能留在宫中的。”

栗祁沉默不语，只深深看着云初梦。

“至于赵逸，我承认我喜欢他，可是，喜欢并不一定会在一起。或许有一天，我突然离开了，那只会徒增他的痛苦。与其如此，不如看他得到幸福，那样我会更高兴。”

听了云初梦的话，栗祁明显怔住了，开口的语气中满含不解。

“你千方百计想离开皇宫，难道不是为了赵逸？”

云初梦低头苦笑，她那么执着地想离开皇宫，离开栗祁，究竟是为了赵逸，还是为了她自己？

恐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但有一点，云初梦却深刻明白，皇宫绝非她的安身之所。

栗祁敛了神色，不再开口，云初梦亦沉默，室内一片寂静。

许久，栗祁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忽又亮了起来。

“初梦！不管你是否愿意，我都不会放手。终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我会说到做到。”

云初梦震惊地看向他，他眼中满是坚定，原本还想劝解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罢了，罢了，即使云初梦现在说再多，栗祁肯定也听不进去。

只是心里突然有了想法，面上却依然不露痕迹。

栗祁说完了这些，又深深看云初梦一眼，才转身向殿外走去。尚未出门，却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云初梦。

“初梦！你会讨厌朕吗？”问这句话的时候，竟是格外的小心翼翼。

云初梦对他展颜一笑，微微摇头，轻声说道：“我从未真正讨厌过你。”

“那会对朕动心吗？”栗祁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云初梦抬头叹出一口气，望进他眼睛里，声音轻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会永远记得你今晚对我说过的话。”

栗祁微楞，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个异常灿烂的笑，竟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欣然而去了。

云初梦望着消失在门口的那道修长背影，顿觉疲惫不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纵使进门来的翠屏等人怎么叫也难以回神。

匆匆半月又过去。

对于赵逸的搭救，云初梦已基本不抱希望。一月毫无消息，再加上栗祁曾说过的话，恐怕赵逸自己已遇上大麻烦，若再要救她，肯定是难上加难，为今之际，只能靠自己了。

栗祁自那晚向云初梦告白后，每日仍旧来月影宫看她，待云初梦更是温柔体贴。

云初梦也不再与他争锋相对，但也从不谄媚讨好。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愧疚，面上却从不表露。

“在看什么？”

傍晚十分，当云初梦站在窗前，凝神看着外面绵绵细雨时，栗祁悄然出现在身后，轻轻环抱住她。

一股混着青草香的雨水味和淡淡的龙涎香味同时冲入鼻腔，云初梦不禁莞尔答道。

“看雨！”

栗祁对于云初梦今天没有推拒他，似乎很意外，脸上顿时显出兴奋。

这半月来，凡他来看她，每有亲昵举动时，云初梦总是不露痕迹地躲开，他倒也不恼，仍然温柔注视她，一副很有耐性的样子。

每看到他那样，云初梦心中除愧疚外，却也坚定了离开的信念。

云初梦承认自己有些卑鄙，那日栗祁临走前她回他的话，一半出于真心，一半却也故意。他对于云初梦的情，云初梦确实感动，但感动不代表她会爱上他。

他不放她走，云初梦只能自己想办法脱身，而想顺利离开，首先要让栗祁对她放松警惕。

云初梦任栗祁抱着，后背贴着他温暖的胸膛，想来现在的样子，肯定像极了一对恩爱夫妻。只觉滑稽，于是脸上绽放了一个有些调皮的笑。

“平时像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今天倒是乖巧了。想什么这么高兴？跟朕说说看！”栗祁宠溺地开口，声音里满是欢喜。

“我想到了一首诗。”云初梦着他，微眯着眼眸，轻轻说道。

“哦？那你想到什么诗了？”栗祁很有兴致地样子。

云初梦看时机正合适，便开口低吟道：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好诗！”栗祁开口赞道，“原来朕只道挽筝是一等一的才女，不想你也深藏不露啊。”

栗祁松开了云初梦，高兴地踱至书桌旁，拿起墨笔，毫不犹豫地落下，不一会儿，便将云初梦刚才吟诵的七绝写到了纸上。

栗祁笑着抬起头来看云初梦，却在接触到云初梦有些黯然的神色时，不禁一愣。

搁下笔，快步走到云初梦跟前，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声音轻柔温和。

“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云初梦尽量使自己的神色怅然些，低声开口，装的可怜兮兮。

“只是这大好春色，被这宫闱高墙遮蔽，难以饱览。”

听了云初梦的话，栗祁哈哈大笑了起来，宠溺地捏捏云初梦的鼻子，眼中闪着促狭的光。

“朕还在想，今天初梦怎么对朕撒起娇来了，原来是有目的的啊？”

听他那么一说，云初梦心中沉了一沉，早知这点小花样瞒不过他，云初梦佯装嗔怒道。

“对，我就是想出去看看，宫里妃嫔们都可以去静安寺上香，我这皇后却没份。你口口声声说疼爱我，可老把我关在这个牢笼里，我又不是金丝雀，再这样下去，闷都闷死了！”

栗祁走近了一步，盯住云初梦眼眸问道：“真想出去？不是想借机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