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出了城门后,便加快了速度,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齐烁挑开门帘,牵着叶沐儿出来,叶沐儿不经意瞥了一眼前方,立刻惊叹了。
眼前犹如一幅精美绝伦的画卷徐徐展开,一道静谧流淌的小河边上,大片大片的稻田里如铺满了金子般,一阵风吹来,掀起了层层金色波浪,波浪涌向了稻田边上郁郁葱葱的果树林,果树林后面是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远远看去,十分壮观,神秘。
一片青瓦白墙的房子就在稻田旁,房顶上炊烟袅袅,一阵米饭香飘出。房子后面是连绵不断的山岭,山岭上到处苍松翠柏,满眼绿色。
“这是哪儿?”
齐烁看着稻田许久,脸上露出了惬意与满足,“这是南良村,是我母后留给我的田产。”
先皇后?叶沐儿隐约看到了齐烁的眼底有一丝的哀伤,但很快,齐烁便笑着牵起了叶沐儿的手往前走去。
正在稻田里干活的农夫们,见到齐烁来了,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朝着齐烁奔过来。
“阿烁少爷!你怎么来了?”农夫们兴奋地问着。
“想你们了!”齐烁高兴地回答着。
“您哪是想我们了,想必是带夫人回来让我们认识吧!”农夫们看着叶沐儿笑道。
叶沐儿的脸唰地红了,她刚想解释,齐烁却说道:“对,这是我的夫人。”
叶沐儿愣住,齐烁怎么可以开这种玩笑,她的眼神里充满埋怨,但齐烁却假装看不见,拉着她和农夫们一起朝稻田边的屋子走去。
他们进了那一片屋子中最大的一间,屋子中间是天井,四周便是厢房,不过屋内并无尘埃,看样子时常有人打扫,估计是村里大人物住的。
叶沐儿正等着见人,却听到农夫说道:“少爷,这屋子隔几天我们就打扫一次,就想着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立马就能用上。”
原来齐烁是这间屋子的主人,齐烁环视四周,点点头,“好,我和夫人会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有劳你们了。”
农夫们都应声说不麻烦,他们看看身后,屋外已经挤满了人,农夫们赶紧招人进来,众人站好,朝着齐烁扑通跪在了地上。
“你们这是做什么?”齐烁惊讶,他想要扶起带头的农夫。
农夫不肯,“少爷,以前要给您磕头,你就说我们还没在这儿住满二十年,如今刚好二十年,您就让我们给您磕个头吧!刚好夫人也在,就让我们全村的人给你们磕头吧!”
齐烁还想阻止,农夫却带着众人响当当地磕在了地上,三个满满地磕头后,众人才肯起身离去。
叶沐儿不解,齐烁解释着:“当初,这南良村不过是一处荒凉之地。我母后在街上看到难民,心生怜悯,便买下这里,将难民带进了南良村,让他们在这里休养生息,他们一直想想感谢母后,但母后却说,如果他们能够在这里住上二十年,再给她磕头当是酬谢了。后来母后去世了,他们就把我当成恩人了。”
原来如此,叶沐儿想起时常在宫中听到的关于先皇后的贤名:“温良贤德”,今日看来的确如此。
“沐儿,你有下过田吗?”
叶沐儿摇头,齐烁便走向一处厢房,打开了门说道:“这里曾是母后的住处,里面有些农妇的衣裳,你换了,我带你去田里瞧瞧。”
叶沐儿点头,进了厢房,里头陈设简单,看不出这曾经是一位皇后的住处。打开衣柜,里面叠放着几件粗布麻衣,叶沐儿拿了一套换上,取下头上的发簪,将长发在绑成麻花辫,再绑上一块头巾,确认自己穿着稳妥后,叶沐儿便出了门。
齐烁已经换好了服装,他也是一身粗布麻衣,头上的玉冠被取下,额角几缕发丝随意散落,倒更显得俊逸清朗了。
齐烁见到叶沐儿愣了一下,笑道:“我道是谁家美婆娘,原来是我家俏夫人啊!”
叶沐儿就知道齐烁没个正形,想起当初两人刚认识时,叶沐儿还骂齐烁是登徒浪子,所以现在她也可以回齐烁一句“不害臊”,便走出了屋门。
齐烁赶紧跟在了叶沐儿身旁,两人来到了稻田旁,农夫们正在田里抓着什么。
“他们在做什么?”叶沐儿不解。
齐烁一边挽起袖子,一边说:“他们在抓稻花鱼!”
“田里怎么会有鱼?”
“当然有!稻田里有水,养了鱼,鱼撞掉稻苗上的虫子,稻子就长得好,稻花也多,掉进水里,鱼儿吃了就长肉,到了丰收季节,稻穗饱满,鱼肉也肥美而香甜!”齐烁说完还不忘舔舔舌头。
叶沐儿惊讶,齐烁怎会懂得这些农耕之理。
齐烁解释:“这几年,各省都说收成不好,但南方的一个小县却可以年交千石粮,我看过他们县令的折子,里头写着这种法子,我就想着在这里试试,看能不能做个范本出来让各省借鉴一下。”
叶沐儿没想到齐烁竟然有这样的考量,这一年多来,齐烁真的是变了。
“啪嗒”齐烁已经光着腿走进了稻田里,他站在金黄的海洋里,对着叶沐儿喊着:“我现在去抓几条,今晚我们烤鱼吃!”说完,齐烁又露出了干净清澈的笑容,犹如闪着金光的精灵,看得叶沐儿直发愣。
齐烁兴冲冲地迈开了腿,却总是扑空,脸被泥巴溅得像丑角一样,最后一次他终于扑倒一条小鱼儿,两腿却深陷泥中,动弹不得,最终还要两名农夫合力将他拉了出来。
齐烁尴尬的模样让叶沐儿忍俊不住,齐烁见叶沐儿这般,便放下鱼,拿着两把泥土走到叶沐儿跟前,一把抹在了叶沐儿的脸上!
啊!叶沐儿知道齐烁的玩意又上来了,她可不想当着农夫面被齐烁瞎闹,便拼命挡着,可她禁不住齐烁的力气大,整张小脸被齐烁揉搓得不成样。
“还笑不笑?”齐烁不肯放手。
叶沐儿使劲摇头,却也想捉弄齐烁一番。
齐烁放了手,叶沐儿故意指着田里大叫:“蛇!”
齐烁果然上当,歪着头查看着。叶沐儿绕到他身后,使劲一推,齐烁一下子没站稳,直直地朝田里摔去。
叶沐儿以为自己得逞,正想看笑话,谁知齐烁却抓住了自己的手臂,猛地将自己拉下,两人重重地摔在了田里。
叶沐儿看着自己满身的泥巴,她有些生气,齐烁却笑了起来。叶沐儿随手抓了一把泥巴扔给了齐烁,齐烁也不客气,也回了一把泥巴。
“你……”叶沐儿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只好再给齐烁一把泥巴,这下齐烁便玩疯了,抓着泥巴就是一通乱扔。叶沐儿也不管了,反正这里都是农夫,没有什么要紧的人,疯狂一次也没错,她便与齐烁闹了起来。
闹到最后,两人都成了名符其实得泥人,齐烁哈哈大笑起来,叶沐儿也笑了,她许久没有这般放肆了,自己上一次放肆还是和齐熠在河边抓鱼的时候。一想到齐熠,叶沐儿的脸就僵住了,那晚自己决绝离开,不知齐熠如何了。
“怎么了?”齐烁察觉泥巴之下叶沐儿的出神。
叶沐儿摇头:“只是在想,快点把这些泥巴洗掉。”
“好,我们回去。”齐烁将叶沐儿脸上的泥巴擦掉,“我们回家。”
齐烁拖着叶沐儿的手,两人往回走,田里的农夫,屋檐下纺线的妇人,玩耍的小孩,乘凉的老人,都对着他们笑,这让叶沐儿怪不好意思的。
回到屋子里,因为几名农妇帮忙烧了水,所以叶沐儿很快坐进了浴桶里泡着热水。
擦拭着身体,叶沐儿才注意到左手上的黑线已经从手腕蔓延到了肘窝,她浑身一震,脑海里响起了一些话:这药是救命的药,也是夺命的药,它能帮你撑住心脉,但如果找不到克制它的方法,它也会侵蚀你的心脉,一旦手腕的黑线发作蔓延到心房,你的日子就到头了。
“咚咚咚”,叶沐儿正发呆,浴桶靠着的墙传来了声响,她以为听错了,但墙那边却再次传来声音。
“谁!”叶沐儿捂住胸口警惕地问着,但没人回答,叶沐儿只能靠近仔细地听。
“沐儿!”墙那边冷不丁地响起声音,吓得叶沐儿抖了一下,接着对面就传来了笑声。
那是齐烁的声音,看来他为自己吓到叶沐儿而开怀大笑。但叶沐儿更担心的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个位置,莫非他看得见自己!想罢,叶沐儿赶紧缩到浴桶的另一边。
“别躲了,要躲也是我躲啊!整个京城谁人不说我丰神俊朗,各家女眷都想靠近我,一睹我的风采。”
齐烁好像猜到了叶沐儿的心思,但这番话,叶沐儿听着似曾相识,这不就是他们在藏书阁初见时,齐烁说的话吗?齐烁又在逗弄她了,于是她便回答道:“我听说城东脂粉斋的老板也经常被女人围住,但他脑满肥肠,腰大十围!”
哈哈哈!两人同时笑了起来,这便是两人初见时的场景。许久,叶沐儿移到了墙边,她知道齐烁做这些无非想逗她开心,但她实在不明白,为何齐烁知道自己与齐熠是有着过往后,他还能如此待自己。
“阿烁,你到底为何喜欢我?”
“因为你的一切都值得我喜欢!”
齐烁回答得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这让叶沐儿感动,但也愧疚,在没有被黑影人要挟当太子妃之前,她一直当齐烁是朋友,但之后,她觉得自己是有目的的,所以对齐烁忽冷忽热,但齐烁却依然对她动情。
“你是不是感动得哭了?”齐熠问着,“傻丫头,不许哭,你要是哭了,我可就要过来给你擦眼泪了,不要说我占你便宜!”
“不要!”叶沐儿刚要掉出来的眼泪被齐烁逗得往回留,“我不理你了,我去准备烤鱼了。”叶沐儿起身离开浴桶,她不能再与齐烁聊下去,否则她真的会又哭又笑,像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