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沐儿洗完衣服,与村妇们一起晾晒时,齐烁他们已经收割了大半的稻子。齐烁远远地朝叶沐儿招手,叶沐儿在村妇中不好意思回应,但心里却多了几分亲近感,自己的母亲原来与先皇后交好,那齐烁也应当见过母亲,齐烁与自己也算是世交了。
晌午快到,村妇们在稻田边架起了大锅,这是要给下田的男人们准备大锅饭,一群村妇围在一起准备着,叶沐儿也帮忙着。
她熟练地掌着大勺,这让旁边的村妇惊奇,她们纷纷问道:“你这富贵人家的小姐竟会这些。”
叶沐儿微微一笑不说话,这手艺还是她到北疆军营探望齐熠时,她跟着军营里的厨子学的,军营里吃的就是大锅饭,齐熠说过,将军战士同吃一锅饭,生死与共,有福同享。
一想到了齐熠,叶沐儿心里就隐隐作痛。她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忘记,用力挥动大勺,全身心地准备饭菜。
“吃饭了!”村妇站在稻田边喊着。
齐烁和田里的农夫们放下手中的活朝叶沐儿她们走来。
齐烁满脸都是汗水,头发也浸成条,无力地贴在了额角上。齐烁想用手去擦拭眼角的汗水,但他两手都是泥巴,袖子也卷起了,他不得不抬起手臂,用臂膀上的衣服擦汗,但这显得笨拙。
叶沐儿见齐烁这般模样,想到两人之间还有上一辈的情谊,心里便没有里顾忌,拿起手帕细细地帮齐烁擦拭着。这让齐烁讶异,他直愣愣地看着叶沐儿。
叶沐儿笑道:“你这人真怪,对你好了还不乐意了。”
“不不不,我乐意!我乐意!”齐烁说完还闭上了眼睛,装出一副享受的样子。
“好了,赶紧吃饭吧!”叶沐儿放下帕子,拿起一碗饭想要塞到齐烁手里。
齐烁睁开眼睛,还没接过饭碗,就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没力气地说道:“哎呀,干了一个早上的活了,手脚都没力了。”
叶沐儿看着齐烁那赖皮样,就知道齐烁想要自己喂他,她可不想便宜齐烁。她把饭放在地上后,转身就走。
“哎呀!”齐烁忽然叫着,叶沐儿连忙回头。
刚好两名农夫经过,他们着急问着:“阿烁少爷,哪里不舒服?”
齐烁难受地锤了几下小腿,“没事,身子太久没动,抽筋了。”
“那要不咱们扶你回去休息?”
“不用不用,我家夫人不是在这里吗?”齐烁委屈巴巴地看着叶沐儿,“她会照料我的。”
两名农夫连忙向叶沐儿说道:“夫人,劳烦你了。”
叶沐儿一看齐烁的神色,就察觉这是齐烁故意装出来的,但也不好在农夫面前拆穿齐烁,她只好点头,然后坐到了齐烁身边。
“夫人,我想吃饭。”齐烁朝叶沐儿递眼色。
农夫还在,叶沐儿只好端起饭碗,喂了齐烁一口饭。
农夫见两人如此便离开了,叶沐儿立刻咬牙道:“堂堂太子,居然用这种下作手段!”
齐烁不生气,把头往叶沐儿这边凑:“人家真的是累了,你就不能好好疼惜我啊?”齐烁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就差转进叶沐儿怀里打滚了。
叶沐儿又气又笑,“看在你帮他们收割稻子的份上,喂你一次。”
“谢谢夫人!夫人煮的饭好吃,喂进嘴里的更好吃!”
“呱呱呱”稻田里传来的几声蛙叫,似在附和着齐烁的话,叶沐儿被逗笑了,齐烁也笑了起来,两人相视,笑得更欢了。
吃过午饭后,齐烁又到田里干活了,叶沐儿独自一人来带了隔壁屋子的门外,她轻呼了一口气,慢慢地推开了屋门。
屋子的方位朝向和自己正住的那间差不多,她按照村妇所说,推开了右边的厢房,本以为屋里的东西会让自己时光倒流,但屋内陈设简简单单,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叶沐儿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对,母亲她们来这里不是为了享福,怎会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呢?环视四周,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柜阁里的一只绣球上,虽然年份已久,但绣球上的颜色依旧鲜亮。
叶沐儿拿起绣球,心里感叹,因为在北疆山中小屋里,她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只是长大了,她就把绣球锁进了柜子。
“我以后见到小白,是不是该喊他一声兄长?”叶沐儿嘲笑着自己,她将绣球摆回了远处,坐在屋里发呆了好久才从屋里出来。
“啪啦”,对面的厢房里传出了声响,那是林妃的房间。不是说没人住吗?怎么会有动静,难不成有人?叶沐儿好奇,她走到了门前,从门缝里看,里面空空如也。叶沐儿估摸着应该是老鼠发出的声响,便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开,就在要跨出门槛时,她一个激灵。不对,刚刚墙角里明明有抹黑影,那黑影像极了要挟折磨她的那抹!
叶沐儿惊恐地回首,厢房门早已打开,黑色的袍裙在天井中跋扈飞扬,黑衣蒙面人再次如鬼魅般出现在叶沐儿眼前。
“你怎么会在这儿!”叶沐儿刚脱口而出,门外却响起了村妇的叫声:“你是什么人,贼吗?”
黑影立刻冲向门口,撞倒叶沐儿后,便朝着屋后的树林跑去。
“有贼啊!”村妇们大叫起来,地里干活的人们都被惊扰了,纷纷朝屋子跑来。
叶沐儿呆坐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黑影为何在这里,是监视自己吗?
“沐儿!”齐烁赶到了叶沐儿身边,他将叶沐儿扶起,细心检查着,“有没有伤到哪里?”
叶沐儿摇摇头,她担心黑影留了什么在厢房里,却听到农夫说:“房里东西没丢。”
“那人跑进树林里,怕是追不着了。”
“算了!”齐烁凝神,“穷寇莫追,把这里封了,这屋子晦气,找个好日子拆了。”
叶沐儿一听齐烁要拆掉母亲当年的屋子,她慌了:“阿烁……”
“我们走吧!”齐烁没让叶沐儿把话说出口,拉着叶沐儿就往自己的屋子走。
“阿烁,那屋子好好的,不用拆掉……”叶沐儿尽力说服齐烁,但齐烁闷头翻着柜子。
叶沐儿继续劝说着:“听说那屋子是庆贵妃住的,她当初与先皇后是至交……”
嘚!齐烁将一小药瓶摆在叶沐儿面前,他像是没有听到叶沐儿的话似的,用棉花沾了沾药瓶里的药水,然后拉起叶沐儿的左手,轻轻擦拭着。
疼痛的感觉传来,叶沐儿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掌擦伤了,应该是刚刚跌在地上时弄到的。
“你啊,就是太单纯了。”齐烁忽地说话,这让叶沐儿听不懂。
齐烁一边收起药瓶,一边说道:“你知道我母后为什么会死吗?”
叶沐儿摇头,但她能看到齐烁平静的脸色之下是不断的暗涌。
“当年庆贵妃被赐死,父皇居然怀疑是母后陷害,母后为此得了心病,郁郁寡欢便跳了摘星楼。”齐烁平静地说道,眼内却是丝丝的悲愤。
叶沐儿恍然大悟,她终于明白当初齐烁与皇帝不和的原因,但这与她的母亲又有何干系?
“这与庆贵妃无关啊……”叶沐儿小心翼翼地试探齐烁。
齐烁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尽是悲凉:“无关吗?我母后正直,她只是觉察林氏怀孕的月份不对,庆贵妃就来兴师问罪,让父皇误会母亲是冷血之人,母后的死还与她无关吗?”
叶沐儿脑子里咣当响,她未曾料到当年的事如此复杂,但她相信自己的母亲,母亲绝对不会是那种坏心肠的人,当年的事应当另有隐情。
“阿烁,其实我……”叶沐儿想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齐烁,但齐烁接下来说出来的话,让她不敢说出真相。
“父皇将他的思念都给了她们母子,但我的母后却只能孤身在地下,所以我恨庆贵妃,我也不喜欢齐熠,我甚至讨厌他。”
齐烁已经药瓶放回柜子里,他背对着叶沐儿,叶沐儿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他僵硬的肩膀就如同坚固的城墙般将她隔绝在外。她不想让齐烁知道真相,因为她不知道这是否会伤害到齐烁,她不愿这个灿烂如朝阳的人会因她陷入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