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啊……
这个词语很陌生。
先找个女人?
那些女人都有病。
沈皓穹嫌弃了一番,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看见一个孩子,吃着雪糕,笑的很好看。
他好奇的,也买了一根。
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冷的。
很多警察在抓他,很多人在找他,他却像个懵懂的孩子,笨拙着学习着普通人的一切。
可他,不懂。
不记得什么时候,他喜欢上了喝酒,喝醉的感觉,就像他的生活。
混沌,而迷茫。
又一次的喝醉之后,醒来,他就出现在了这里,遇上这个,好像不怎么有病的女子。
思绪渐渐汇拢,从眼角缓缓流出。
沈皓穹怔住,低下头,用手指摸了摸,有些湿润的感觉。
这是……眼泪?
这具身体,果然有问题。
他从不流泪的。
“你……怎么了?”
叶怜卿看见这幕,心中愈发难忍的愧疚,可此时,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沈皓穹看上去有些迷茫,呆呆的看着她,手还停在眼前,像个迷茫的孩子一般,闻着:“我,为什么会流泪?”
“人有七情六欲,会喜会悲,你,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以前,他何等骄傲,又何等的耀目,可如今……念及此,叶怜卿开始怀疑,当初这做法,是否错了?
“会喜会悲……七情六欲……”沈皓穹深思着,喃喃自语,又问道:“我也不是人吗?”
他回想着过往,回想着自己杀过的人,男的,女的,大的,小的……
有的,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有的,流着泪恶毒的诅咒,有的,许以重金,女人相诱,有的,却闭着眼一言不发……
沈皓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残忍冷血,第一次觉得,这双沾满血腥的手,太脏!
面对沈皓穹的问题,叶怜卿心头又是一阵抽痛,想被扼住咽喉般的窒息,她艰难的开了口:“你想多了,你……很累了,好好休息。”
最后一个字出口,沈皓穹只觉得脑中涌上一股疲惫之感,便晕了过去。
叶怜卿上前一步,将他扶住,把他带回了房间,轻轻的盖上了被子。
直到月光洒落,才照亮了那张已满是泪痕的脸。
她看着沈皓穹的梦,看着那张没有喜怒变换的面容,看着他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看着他笨拙的去理解那些笑容……
七情六欲,分魂之法,蒙蔽天机……
她以为,仅是没有太多情绪,她以为,仅是不会喜欢上其他人,她以为,这对他没有伤害……
她错了。
精神上的伤,才是最难修复的。
如今虽归完整,过去,却再难弥补。
纤细玉指,划过沈晧穹的眉眼,鼻梁,叶怜卿目光如痴,在嘴角停顿之后,目光落向手腕上镯子。
她是被囚之身,冒险元神出窍而来,可,镯光暗淡,最多只能再瞒一日,否则,一旦被发现,那些人探究之下,沈皓穹之事,绝对瞒不住!
叶怜卿紧了眉,沈皓穹的心病随着魂魄融合,只会愈发严重,此病良药,只能靠人,又非一时能医……
太子妃性柔,又是大家闺秀,未必能容他过往,沈皓穹过往使他多疑,如何能有让他信任且允许陪伴治病之人?
或许……冰湖里的那具“尸体”……
指尖传来动静,惊断了正在思虑布局的叶怜卿,沈皓穹这一觉,睡的不安稳。
他在做一个梦。
很乱,也很压抑的一个梦。
梦里,沈皓穹在杀人,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苍茫,仿佛在云端之间。
他杀了很多人。
一身白袍,却染遍了血迹,手上是一把已经有了不少缺口的长刀。
那些人,穿着白衣银盔的人,都要杀他,于是,沈皓穹都把他们杀了。
画面一跳,却是他前世之时。
曾教过他的一个教官眼带绝望,大声怒斥:“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头,击中了马蜂窝的石头,那些指责,怒斥,诅咒……蜂潮般包围着沈皓穹。
“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我给你钱,很多很多的……”
“你不得好死!你不得……”
“魔鬼,畜生,你没有感情的……”
“你会遭到报应的,你……”
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沈皓穹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己的手。
血!
上面都是血!
他突然有些惶恐,找不到水来洗,他便网,衣服上擦去。
然而,这些鲜血却如附骨之疽一般,擦不干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梦中的沈皓穹第一次体会到痛苦,为那些人的死而痛苦,第一次体会到了痛恨,却是对自己的残忍,而痛恨。
为什么?
他能面不改色的杀死每一个人?
为什么?
他从不为任何人的乞求而动容?
为什么?
他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沈皓穹看着地上的刀。
那些人的话又出现在耳边:“去死!”
“你不得好死!”
“你应该死!”
他捡起了刀,手腕一转,竟要往自己心口捅去!
结束吧……这一切!
死亡……或许就是归宿。
正当他的手高高扬起,远处传来的一声琴音,却让他停下了手。
缕缕琴音,悠悠扬扬,如甘霖似雨露,却润了沈皓穹那干涸的心。
所有暴虐的情绪在瞬间被安抚,他丢了刀,向源头处寻去。
一回头,未见琴声来处,却见记忆中的那位太子,坐在庭院台阶上,笑容纯净,抬手伸向他,掌心,躺着一块糖。
“吃……糖!甜……”
沈皓穹看着他,同样的一句身体,那位智力失缺的太子,却如此的阳光,甚至,神圣。
他像是另一个沈皓穹的极端。
善良,天真,纯净。
生于皇室,才周岁就成了储君,皇帝对他的重视显而易见,但因为谁也不相信皇帝会让一个傻子接手江山,亦是不想因他而触动皇帝逆鳞,所以,本该经历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他却半点不沾身。
他何其良善啊,哪怕愚笨,却见谁都是这般真诚的笑容,哪怕府中下人也有因他智力怠慢轻视,他也从不放心上。
一个黑,一个白,一个善,一个恶,却融合一体?
世事何其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