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局一把请客做东,一面是秦佔和赵家兄妹,另一面是张威。
秦佔来夜城三天,终于见到张威本人,他跟张扬完全不同,很低调,话都少说,往那一坐没什么存在感,就像个普通职员,可偏偏手里有点小权,只要一说到正题上,他就开始打官腔。
赵远是名义上的工程负责人,主动递话,也算是放低了姿态,张威不苟言笑,“赵总的意思是让我跳过规章流程,我办不到,毕竟整个监管部门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赵远道:“我们家也算承接过一些大工程,这些年从来没出过质量问题,李部和刘部也不止一次说过我们的工程质量值得信赖。”
张威道:“我没说不信,真金不怕火炼,既然赵总对自家工程质量有信心,不用怕我们检查,我们也是例行公事。”
赵远微笑,“我明白,但是你们一例行公事,我们少说个把月开不了工,多少学生还等着明年入学呢,你帮帮忙,就当是为了孩子着想。”
张威眼皮一掀,“你要是这么说,我更不能轻易点头,我爸就是做教育这一块儿的,他常说只要是跟孩子有关,再小的事儿也是大事儿,现在只是一个工人出了问题,如果监管部门没有尽到职责,等你们交工收学,学生在学校里出了问题,这个责任谁担?”
赵远笑容微敛,如果张威非要死卡着不放,那么例行公事的时间就不是个把月这么简单了。
不等他开口,屋中另一个声音响起,“张局不愧是搞教育的,儿子教的真好。”
张威看向桌对面的秦佔,终于等到他开口说话。
秦佔没拿正眼看他,垂目弹了弹烟灰,自顾道:“就连打官腔的做派都是祖传的。”
此话一出,包间中气氛陡然一变,张威沉了脸,一把也尴尬的不好接话,生怕一出声就暴露了打官腔的做派。
“秦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威问。
秦佔抽了口烟,吞云吐雾间,不冷不热的回道:“明知我是什么意思,还非要明知故问,当官的通病。”
一把恨不能原地消失,不管秦佔说的对错与否,关键是他无所谓的态度,像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早听说秦家在深城一手遮天,尤其是秦佔,目中无人,今天算是彻头彻尾的体验过了。
张威显然没料到秦佔会这么直白,哑口无言的沉默了数秒,开口说:“这话未免太极端,尤其在夜城,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的行为,怕是要出问题。”
秦佔面不改色,“你是想提醒我这里不是深城,叫我说话办事小心点?”
秦佔说话声音不大,甚至略显慵懒,张威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逼得他要很努力才能不动声色。
“不管在哪儿,祸从口出,秦先生都要注意言行。”
秦佔道:“在深城确实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我的言行向来对人不对事,你是什么人,我就说什么话。”
话已至此,桌上其他人皆是面色各异,赵家兄妹是自己人,但还是屏气凝神,一把不敢得罪秦家,更不敢得罪秦家出了名的霸王,话虽刺耳,也只有忍了。
张威坐立难安,秦佔句句难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他要是再不说点什么,秦佔分分钟就要骂到他爸头上,可让他顶回去……他竟然有点心虚,不敢。
几个深呼吸后,张威绷着脸道:“既然这样,那也没有聊下去的必要,对不住陈局,我先走了。”
他刚起身,秦佔道:“坐下。”
张威看向秦佔,秦佔不苟言笑的样子看起来冷中带凶,明明那么精致的五官,依旧掩不住煞气。
一把见状,赶紧垫了一句,“小张先坐下,不着急,有什么话大家慢慢聊。”
赵远起身道:“张部,我敬你一杯,这事儿还得劳你多费心。”
大家都在给他台阶下,张威也不是不识抬举,说了句我不会喝酒后,顺势坐下。
一把打哈哈说:“小张平时对工作就很严谨负责,工作态度还是很好的。”
秦佔道:“对工作有态度我没意见,对我有态度,那就要说说了。”
一把笑容僵在脸上,肉眼可见的尴尬。
张威道:“你是对人不对事,我正相反,对事不对人,你我今天才是第一次见,我对你没有任何态度。”
秦佔闻言,当即嗤笑一声,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现在都不是打官腔,你说的是人话吗?”
张威脸色骤然一变,刚想问秦佔是什么意思,结果突然想到秦佔刚怼过他这句话,一时间想不出更能表达情绪的话,只能瞪着眼睛。
一把快疯了,听说过秦佔在深城无法无天,但是亲眼看见,还是不免受到惊吓,这哪是来解决问题的,根本就是来解决人的。
张威沉默良久,不得不开口说:“秦佔,你别太过分。”
秦佔说:“这就过分了?你是真没见过世面。”
张威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气势比不过就算了,嘴皮子也跟不上,最恼火的是错过了最佳的离开时间,如果现在起身就走,一定会被定性为恼羞成怒,夺门而逃。
一把不想掺和,苦于今天的局是他做的,如果他一言不发,张威回去后免不了跟他爸翻小肠,到时秦佔还是无事一身轻,拍拍屁股就回深城了,他怎么办?
想到此处,他也只能咬着牙硬说:“大家都冷静一点儿,谈事情嘛,咱们就事论事。”
正说着,包间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把心生不悦,暗道这么大的饭店,谁这么没规矩?结果定睛一瞧,心情瞬间更加烦躁。
来者一身潮牌,长得倒是高大帅气,但相由心生,一看举止和气质,马上觉得人模狗样,不是别人,正是张扬。
张扬之前听张威说,秦佔要做局吃饭,他故意拖着不见,张扬以为秦佔是来求张威的,特意赶在饭局过半之际过来看热闹,如果秦佔肯低声下气的跟他道个歉,他也许会考虑少为难他几天。
进门后,张扬扫了圈桌上人,见大家面色都不是很好看,更加笃定张威给了秦佔难堪,所以笑着说:“吃着呢,正好我没吃,不介意我来蹭个饭吧?”
张威背对门口,张扬是没看见,全包间面色最难看的人就是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