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潇湘直言不讳,“无外乎就是丧葬费用和奶奶的赡养问题嘛。年年都要求我们回来的目的,不就是家里的房子车子店子。这次打着奔丧的名义,还能出了这些?”
肖淑珍大巴掌打雷潇湘,“死丫头,在凤灵面前,浑说什么!”
雷潇湘看了凤灵一眼,“老妈,你不用顾忌凤灵,他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家丑而已,谁家没有!你和爸只管和他们掰扯,我们不参言就是,免得被那边的人抓住把柄,又造些乱七八糟的谣来!省的乡下凤灵还从未来过呢,好不容易来了,总要好好游览一番,看看这边有什么好药材没有。明天我们去小镇上,再买些本地特产回来尝尝,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呢,我们带来的东西哪够。”
肖淑珍很不放心地瞪着雷潇湘,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人心易变,稍有一个不满意的点来,就能影响全局。那不是前功尽弃了。
雷潇湘推了推肖淑珍,“妈,别管我们了。你还是去和爸爸待在一起吧,可别被那边的人诓骗了。”
肖淑珍不放心地道:“你们在家不要调皮啊!”
天空繁星点点,四周虫鸣阵阵,空气的温度随着晚风降了稍许,但仍旧非常的热。村里的男女老少一拨接一拨地去小溪里戏水纳凉,这也是整个夏天最有意思的娱乐。
雷潇湘很小的时候在小溪中玩闹过,后来搬到县城,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一次,所以很多年都没到这里玩了。可惜现在她大了,又是旱鸭子,还是未婚女子的身份,是不可能像小时候一样随随便便下水玩乐的,也就只能在岸边过个眼瘾。
村人很讲究男女大防,通常都是男人在一边,女人在一边,是不会一起共浴的。上下游之间隔了一个长长距离,大家于固定的一个区域中,欢声笑语地在齐胸深的溪水里戏水畅游,真是好不快活。
这一幕,若有巧笔画手精心一绘,即便登不了高雅之堂,也定能在画廊角落里,引得三五人驻足欣赏。
雷潇湘坐在女人这方的一块洗衣石上,伸足在浅浅的溪水中划着,觉得好像又回到了童年。幼年仅有的那么几次愉快记忆里,父母带她来小溪里泡澡,浸在被夏天晕染得热乎乎的溪水中,整个身体都飘了起来,那个感觉真是好舒服呀。
几个村妇从溪水里起来,一眼看到雷潇湘,认出是她,连忙想避开。
雷潇湘就笑了笑,“婶子们,泡溪水好凉快啊。”
“哎,哎,是呀。你也出来玩儿呀?”
“是呀,家里好热,出来消消暑。”
村妇眼神微微闪烁,在黑暗中都能看到当中的亮光,“你大伯家的冰棺挺凉快的,怎么不去纳凉?”
雷潇湘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冰棺里头不知躺过多少过客,谁会去那里纳凉,这是正常人的思维吗。可人家和她无冤无仇,也犯不着咒她的,难道是觉得家里死了人,他们不该出来戏水?
雷潇湘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大伯家房子小,装不下那么多人。而且,我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奶奶不允我们过去守灵,连我爸都不能进入内室……”
村妇们相互交换几个眼色,欲言又止,随后呵呵一声,“一样的儿子儿孙,守灵还分亲疏呀,你们家真有趣儿,呵呵。”
雷潇不由回头看几个村妇。
她们却正望着她,眼神古里古怪的,见她望过来,连忙转了头,飞快走了。
人就是这样,相处久了才有感情,像他们这种一年才回来待一两日的人家,不怎么与村人来往的,村人根本就不会理睬。
溪水哗啦一声响,雷潇洒招招手,“姐,走,我们回家咯!”
雷潇湘就将双脚从温暖的溪水里拿出来,穿上凉拖鞋,“好。”
凉拖鞋里有水珠,走了不几步,就有滩涂的稀泥和水挤进去,滑唧唧的,差点将雷潇湘绊倒。
雷潇洒回过头,看凤灵伸手将雷潇湘抓起来,放到干处。他撇撇嘴,心想老姐上山下河,稀泥浆里滚着玩儿的人,现在倒娇弱成林黛玉了,恋爱真能让人变成巨婴。
雷潇湘索性把凉拖鞋脱了拎在手上,打赤脚走路,地面热乎乎硬邦邦的,脚板被刺得微微的痛,“小宝,下午我去灵堂,奶奶说我是女儿身,污秽有霉运,直接把我轰了出去,那你后来有没有进去?”
雷潇洒抓空中飞过的萤火虫玩儿,“就在内室门口瞄了一眼,说我浑身汗味儿,冲撞了爷爷的遗体,让我在外间守灵。”
雷潇湘道:“爷爷走得安详吗?”
雷潇洒道:“还好,就是脸部变形了,都快认不出来了。人一死,肉皮都松垮了,三伏的天气,虽有冰棺保着,还是腐坏得厉害。如果能早早下葬就好了,非要相信什么迷信,停满七天,我看最后抬出去,得臭。大伯他们真是下了血本儿,冰棺一天的租金就是三百,七天就是两千一,这个钱,怕是又指望着我们家掏,真是慷他人之慨!”
雷潇湘道:“冰棺是小头了,丧葬用品、道士下葬、工人、宴请宾客,还有那传说中的买尸费,加起来怕是不少。活着也没见他们有多尽孝,死了倒跑得飞快,以为能埋个风水宝地,保佑哪一个发大财。”
雷潇洒嗤笑一声,“所以我才不想去守灵。爷爷活着的时候,除了我们家,谁家给过一分钱?吃穿用度全是爷爷自己挣,他们不说孝敬,反而尽情搜刮,传说中的遗产,早被他们瓜分干净了。最关键的是,那里头的钱,恐怕绝大部分都是我们家的!这次叫我们回来干嘛,就是来出钱的!他们请的道士先生,点的肯定是保佑他们压低四房的墓穴,一点好处占不着,我们还要当那个冤大头,真是想想都憋屈!我是真不知道爸爸怎么想的,难道我们家以前吃的那些苦就白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