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下葬的正日子，大庭广众之下，雷奶奶不可能还像守灵一样，将雷潇湘赶走。她黑着张脸，心情非常糟糕的样子，见雷潇湘跟在雷潇洒后头，居然还递了两块孝布让她戴上。

雷潇湘愣了一下，绝没想到居然会从奶奶手里拿到孝布。

雷奶奶一如既往嫌恶的口气，“还不戴上！”

雷潇湘就将孝布缠在头上，在脑后打了一个结。她听着丧乐，看着戴着孝布的雷家人，心里渐渐涌起了一股悲凉。无论如何，爷爷始终是爷爷，他死了，她到底心中不大好过。

雷奶奶眉头皱老高，狠狠瞪了雷潇湘一眼，“还不给你男朋友也系上？！”

“嘎！”

雷潇湘有点傻眼，为何要她男朋友也系上？

凤灵扫了一眼雷家的旁系以及朋友，伸手拿了雷潇湘手里剩下的一条孝布，系在了自己腰上。

雷奶奶似乎有点满意，低着头继续拆分孝布。

雷潇湘随众人走到屋外，瞪大眼睛对凤灵小声道：“你居然把我奶奶收服了，真是牛掰！我小时候可怕她了，就是现在看着她也忍不住腿肚子发软。她那么凶，居然也会对别人示好。”

凤灵道：“你想不到的多了。”

雷潇湘左顾右盼道：“好像少了一个人。以前这种场面上的事，大伯妈最爱出头领事运筹帷幄的，今天却怎么不见？”

凤灵人高，早从房檐的缝隙处看到向外张望的雷大妈了，“这么多人，也许怕羞。”

雷大妈正龇牙咧嘴地对着墙壁照镜子，听到外头的丧乐，烦躁地抬头往外扫了一眼。这一眼正好对上凤灵看进来的眼神，她一愣，顿时羞愤地狠狠朝他翻了一个大白眼。

凤灵却早已移开了视线，并且往前跨了小半步，直接错开了缝隙。

雷潇湘道：“怎么可能。”

两人地说着话。

雷大伯却从屋里走了出来，找到雷拥军和雷潇洒，“你们两个，进来抬棺！”

雷潇湘张口就道：“不是说要花800块请人抬棺吗！人呢？”

雷大伯眼睛都没抬，“那到底抬不抬？”

雷潇湘道：“叔叔伯伯堂客表哥一大堆人，如何轮得上小宝？”

雷拥军拦了一下雷潇湘，对雷大伯道：“几个人抬棺？”

雷潇洒没下过体力活儿，抬棺很可能会被其他人的力量牵扯而摔倒出丑，他必须得问个准话。

雷大伯心道这个弟弟以前在他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却这么有心计了，不爽地喝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这是给爸爸下葬，难道我还能害他？”

雷拥军一想也是，点点头，打算和雷潇洒一起去内室。

雷大伯阻止道，“我就是先过来知会一声。等道士先生把尸首装进棺材你们再进去！”还解释了一句，“那个场面，小孩子见了也不好。”

雷拥军心想父亲三伏天里停尸数日，躯体还不知浮肿腐烂得如何了，雷潇洒小孩子恐见了害怕，不去也好，便停下了脚步。

内室里，雷家的儿子们亲手将身穿寿衣的人形抬进棺材，并盖上了棺材盖儿。道士先生念经做法，撒纸钱买通小鬼儿，给阴人开路。

雷大伯站在内室门口，遥遥看了雷拥军一眼，示意他们可以过去干活儿了。

雷拥军领着雷潇洒赶紧走了进去。

凤灵鼻翼煽动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

震耳欲聋的锣鼓打响，呜呜咽咽的丧乐奏起，道士先生一马当先，一边做法一边给棺材开道。

八人抬着的棺材从人群中缓缓穿过，带来一种肃穆和哀伤之情。雷潇湘双目一红，想起小时候爷爷还偷偷拿过一颗糖给她吃……

她迈开步子，开始随着人群朝早已挖好的坟地走去。

那口装着爷爷的棺材是柏木打造的，用料很是舍得，八个人抬着都有些吃力。

乡邻议论纷纷，称赞这是口好棺材，可能百年都不腐。又打量着头戴孝布的雷家人，私心里评比着优劣，看到雷拥军一家个个都人才出众，心中难免不讥笑一番。算计得再凶再狠又怎么样，人算不如天算，人家的命好，再怎么算计也是枉然。

“都说那块阴地旺大房二房亏四房，也不知是真是假。”

“肯定假的啦！光旺大房二房，其他几房如何肯依，你们以为他们都像四房一样，软弱可欺呀。你们看他们像闹起来的样子吗？”

“哪里没闹，昨晚雷家不是闹翻天了呀？听说都打起来了！”

“那是两口子打架吧！损阴德的，以为一手遮天呢，我看总有人会把真相告诉他们！”

“收声！被听见了，以后有得闹呢！还想不想在村里过日子了？”

“真是一群不要脸的！还有脸装孝子贤孙，哭得那个样子挺像的嘛！”

“闭嘴吧！好容易雷家才因为丧事消停几天！呃，那肥婆出来了！”

雷大妈啪地一声打开房门，阴冷的目光刷地一声看了过来。

大家都怂了肩膀，那一时的意气立马飞到爪哇岛去了。

锣鼓声音震天响，道士先生神情肃穆地安排下葬细节，大堆大堆的纸钱灼烧着，热风吹过，激起一阵灰飞。造型精致的灵房灵车灵马等各种灵物摆成了山，只等新坟造就，就烧了去给亡人陪葬。

雷潇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死后排场做得再大，也掩盖不了子女们一口肉都舍不得端给活人吃的真相。若是把这些表面功夫用在活着的时候，至少还能得到享受，死了都没知觉了，做得再好看也是枉然，不过给外人看的而已。

八人抬的棺材缓缓地停在坟前，亲朋好友以及四邻都远远地望着这边，等待正式下葬。

作为未亡人，雷奶奶守在家中。她老眼红红喉头哽咽，无意识地扫着地面，到底还是伤心了。

雷大妈回头白了雷奶奶一眼，无动于衷地站在门口，等着那边的动静传来。

道士先生拿出一块巨大的白布，让家眷们牵开，遮住挖好的墓穴，“绳索的结可以打开了，要准备下葬了。”

雷家几兄弟当场就解起了绳结。那棺材非常笨重，把打好的结弄得很紧，一时之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一下解开。大家视线都落在了解绳结的几个人手上，没有注意到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