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还没挂，凤灵的电话进来了，“妈，我有新通话，先挂了啊。”接通电话，劈头就问，“怎么样？”

凤灵声音疲惫，“情况很糟糕！刚刚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可能要调派一些人手过去市支援。我报名了。”

最后一句，声音很轻很轻。

雷潇湘喉头有些哽咽，“什么时候走，你今晚回来吗？”

“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你先把行礼收拾好，我随时都有可能出发！”

雷潇湘很想说自己很害怕，不想让他去，可沉默之后，唯有一句，“你都不回家住一晚再走吗？”

凤灵轻声道：“有传染风险，就不回家了。小乖，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的，我很快就回来。”

“那爸妈那边……”

“我会跟他们说的。现在正是国家迫切需要我的时候，他们都会理解我。”

“我只怕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会担心你。”

“爷爷奶奶都是红色年代奋斗过来的人，一定会很支持我。”

雷潇湘嘴里干干，说不出更多阻止的话。

雷潇湘坐在车里发了好一会儿呆，心里多想像普通人那样把病毒不当一回事儿啊。可她在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怎么可能掩耳盗铃。

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家，一头瘫倒在沙发上，一种绝望缓缓涌上心头。要是当初她学护士专业就好了，也可以跟凤灵一起回省，一起奋战。与其承受旁观那种担惊受怕，还不如身入其中，就是死了，倒也来得更痛快些。

少了两个人的房间空空荡荡，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归正常生活。

……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雷潇湘一激灵，从沙发上弹起，冲到门后，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一把拉开大门，“老公，你回来了！”

凤灵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后退一步，“我刚才医院出来，别碰我。”

雷潇湘看着凤灵身上的衣服，喃喃道：“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这里是省啊，不可能就传染过来了！”

凤灵双眼贪婪地看着雷潇湘，硬起心肠，“我只有半个小时，楼下车在等我。”

雷潇湘眼泪刷地一下掉了下来，“我，我要怎么做？我该怎么办？”

凤灵看着雷潇湘手足无措的样子，柔声道：“收拾行李，交给我，然后同我告别。”

雷潇湘哽咽道：“你饿了吗，吃东西了吗，我先给你下一碗面，再给你收拾行李！我手脚很快，半个小时足够的，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也不等凤灵说话，匆匆忙忙跑到厨房，打鸡蛋下面。

凤灵靠在外墙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物品砰砰撞倒在地的声音，“小乖，你别怕！没有多严重！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恐怖！相信我的专业能力，我很快就会回来与你团聚的。”

雷潇湘握着撞得生疼的膝盖，强忍着不发出痛呼，过了好一会儿，才大声道：“面好了！你就蹲在门口吃吧！是你自己说不进屋的，可不是不要你进来。”

说着，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走出来，放在凳子上，“你自己过来。我马上帮你收拾行李！”

一碗面条配上焦香的鸡蛋和碧绿的青菜，看起来格外让人有食欲。

凤灵端着面呼呼几口下肚，才发觉自己早已饿得胃痛，“老婆，你煮的面还是那么好吃！可惜离你们老家的热干面差了一点，这次过去我一定好好解解馋！”

双方都想活跃一下离别的气氛，可双方都不想接茬。一时除了吃面的声音，只有寂静无语。

雷潇湘匆匆忙忙收拾好行李，走出来，默默地看着空碗，“多久，你才能回来？”

凤灵手一动，想摸摸雷潇湘的头安慰她一下，突然想起自己穿着防护衣，遂放下，“你放心，很快很快，我就能脱下这身衣服抱你了。事情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严重，只要专业技术过硬，一切都没有问题。”

雷潇湘眼睛死死地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医者自信光芒的人，“你出去一定要小心！我知道，这个病很严重很严重！你要保护好自己，我们在家等你！”

楼下响起了鸣笛声。

凤灵往窗下看了一眼，对雷潇湘道：“他们在催了。我，走了。”

雷潇湘咬着牙，“工作时间我不管你。可一旦下班了，你必须得联系我，保持通话！你也知道，我常常因为你失眠。”

“好！再忙我也会抽出时间和你保持联系！”凤灵坚定地看了雷潇湘一眼，“等着我归来！我走了！”

雷潇湘听着脚步声远去，浑身像失去了支撑一般委顿在地。无声的眼泪滂沱，瞬间打湿了地板。

恍惚间，好像听到楼下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雷潇湘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窗边，探头看着楼下，双手合成喇叭状，竭尽全力喊道：“老公，我等着你，凯旋归来！”

凤灵仰头看着楼上，挥了挥手，高声道：“好！”

医护家庭的别离比普通家庭稍微早了那么一点而已。不几天，市开始封城，不许进不许出。又过几日，其他城市也陆续开始封锁起来。

举国气氛空前紧张凝滞，可与纪录片里的战争场面相较。

电视里滚动播出的都是抗疫新闻，娱乐电视节目已经完全停摆。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新年到了。

这注定是一个惶惶不可终日的新年！春运期间大规模的人潮流动猛然消失，公园没人了，广场没人了，街上没人了，路上没人了，店铺没人了，空荡荡的城市，寂静幽深，宛如鬼城！

国家仿佛突然被打上了静止符，一切都陷入停止状态！

雷潇湘走出医院，跟门口检测体温的护士小姐姐相互加油打气后，驱车回到家里。进小区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经增设了体温检测岗哨，以后出入都要测量体温并佩戴口罩。

风声鹤唳，紧张的气氛已经从医院蔓延到了社区普通老百姓家庭。

度过了开始最难熬的几天，雷潇湘已经镇定了许多。她给自己做了一顿简易的晚饭，吃过之后，再洗漱了，慢慢躺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