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大的孩子们见先一站在那不动，也不知是哪个起了头，大家开始蹦蹦跳跳的围绕着她反复唱那几句顺口溜！

奔儿喽，奔儿喽头。

下雨不用愁，人家有伞，他有奔儿喽头。

唱到第三遍时她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你们把绑花还给我，呜呜呜”

她哭喊着胡乱的冲过去乱打，但是她长得瘦，年岁又小，能打得过谁呢！

另一根辫子上的绑花也在她的反抗中被拽走！

她气疯了！正好看见先水在她对面笑的花枝乱颤，她毫不犹豫的冲过去，在先水惊慌失色的表情中，先一被人从脑后抓住了头发，狠狠地向下拉，她整个人仰着头摔在了泥水里！

摔倒后她反而不再哭出声，瘦瘦小小的她仰躺在泥水里望着天。

先知在她正上方看着她，她心中莫名地一点也不着急。她在心中评价道：多讽刺，欺凌，不是来自外人，而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远处站着的刁家姐们看到这里，回身走了。

一个男孩凑上来伸头看着先一嬉皮笑脸地说道：“有能耐你就躺在这里永远别起来啊”

“啊——”

先一猛的站起来，发狠地拽住那个哥哥的衣服，用力咬在他的胳膊上。

但是这时节穿的也是长衣长裤！况且她刚开始换牙，咬上也没有见血，还很快被甩开。

她也不管那些，就近能拉着谁就去咬谁。这些孩子们都吓到！四散逃跑

“这给我咬的这个疼”

“快躲远点，她跟个疯子似的”

“大奔儿喽头大奔儿喽头！你追不上我”

在这个院门口有几个草垛，这些孩子三三俩俩，躲在草垛间又唱起来：

奔儿喽，奔儿喽头。

下雨不用愁，人家有伞，他有奔儿喽头。哈哈哈哈哈

先一看着面前的草垛，隐忍的哽咽着，抬起袖子就着泥水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

她不抹顶多脸上都是水，她抹了这一把粘上泥水后反而有些滑稽，她自己也看不到，她慢慢转回身，在雨中朝着家里走！

先知一路慢悠悠地跟着她

她抽抽嗒嗒地哭到家，进屋后看见先太太，所有的委屈似乎都找到了宣泄口，大声哭着扑进妈妈的怀里：“妈妈～呜呜，他们把我最喜欢的绑花抢走了”

“妈妈，那个大奔儿喽头的顺口溜太难听了！”

先太太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谁抢走了？妈妈去给你要回来”

“呜呜！他们都欺负我！我也不知道在谁那里！”

“妈妈，要不把我的头发剪掉吧！呜呜呜呜呜”

先太太给她擦擦脸：“想好了吗？剪短就不漂亮了！”

“······那我再想想！”

先太太见她哭声没那么大了，递给她两颗糖块之后去给她找衣服。

给她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抱着她哄她睡觉时，听她在怀里颠三倒四地叨叨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叨叨到后来又委屈地开始抽搭着掉着眼泪，哭着也还不忘总结道：“妈妈以后爷爷过生日我再也不去了。”

先太太给她擦着眼泪打趣她“不想吃饭桌上的好吃的？”

她停止掉眼泪，想了片刻回道：“不想，也不怎么好吃。”

“看你这挑嘴的小样儿”先太太看着先一满脑瓜上长长的黑头发，沉思片刻后叹息道

“先一，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跟小妹，等你长大了，再把欺负过你的人欺负回去。”

先一抬起头，用湿睫毛下的大眼睛看着先太太，十分认真的问道：“妈妈，你要去哪里？”

她刮了一下先一的小鼻子：“妈妈哪里也不去，天天看着你”

“嗯····妈妈，他们为什么都讨厌我？就因为我奔儿喽头长的太大吗？”

先太太拍着她的背轻声道：“我们脑门大，但是我们可好看了，她们是羡慕你聪明，他们都不太聪明。”

“我就是脑门太大了！都怪我自己总把脑门摔起包！”

先太太轻声笑道：“那你以后就保护好你的脑门！”

“嗯，再也不摔起包了”

先一在先太太的怀里睡着以后；

她撑着雨伞，拎着一小罐先生给她买的软糕来到老房子，进门后主屋对砌的两个大炕上，南边的是大人们组的六人牌局一时怔住，北边是孩子们组的多人局见她进屋都畏畏缩缩着；

她目光冷淡地巡视一圈屋里的人，没见老爷子与她二嫂，拎着东西转身进了老爷子的房间。

她前脚转身，后脚先生跳下地跟过去，屋内响起了窃窃私语声猜测这弟妹气势汹汹前来是为了哪般，孩子们这边也都压低身子说起了悄悄话。

先生跟过去见先太太脸上温煦的笑容代替了刚才的冷漠稍稍放下心来

“爹，您今天过寿，没什么好东西，给您送一罐软糕来，您平时用这个垫垫肚子好消化”

老爷子抽着卷烟呛咳了两声：“啊，放下吧，七月子说你病了，病了要多歇着”

先太太放下软糕罐子，坐在炕沿边上抱起先晓轻轻悠着，对老爷子说道：“爹，我身子还行，我今儿若是不来，怕赶明儿别人挑我没孝心，来看看您就回去”

“孝不孝心，我不挑别人敢说什么。我这岁数大了，就盼着孩子们能和和气气的”

“爹，哪个又让你操心不和气了？我替您说他去”二嫂抖着满手灰尘的从屋里边的小仓库转出来，一看见先太太眉开眼笑的又说道：“燕晚，我听着就像你的声儿，没成想还是你”

“二嫂，正好我有话想跟你说”

“成，你等我先去洗个手”又转身对老爷子说：“爹，我们几个先出去，您有事喊我”

“去吧”

先太太抱着孩子对老爷子微微欠身后跟着二嫂出了这屋子，先生跟在旁边看看先晓睡的轰轰的小脸，小声问道：

“你不在家躲着清净，跑来找二嫂什么着急的事？”

先太太叹息道：“你大姑娘让屋里那帮孩子欺负惨了，回家哭个不停”

先生皱起眉头为难道：“因为什么欺负她？屋里的，那都是哥兄弟姐和妹家的孩子不像外人家的”，“今天还是老爷子过寿的日子，你不会现在就想去兴师问罪吧？”

先太太没搭理他，与拿着毛巾擦手的二嫂说道：“先一今天来的时候俩辫子上扎着水蓝色的绑花，后来被屋里这帮淘气孩子都给扯了去，二嫂我得麻烦你帮我找一下，那是孩子最喜欢的头花，回家哭的什么似的。”

“哟！有这事？我都不知道，这帮孩子真是翻了天了，大榕和小春这俩小犊子掺和没？”

“二嫂，你家俩孩子没掺和，大姐家那俩丫头也没掺和，剩下的不一定在谁手上，今天爹过寿，我也不是来问罪的，帮我把孩子的绑花拿回来就行”

“行，燕晚你在这等着我”

先生听完放下心来，嘿嘿乐着说：“太太你等着，我一起跟这帮小犊子要去”

这帮孩子一点不怕这二大娘，起初都打着哈哈，后来见他们的老叔立起眼睛才觉着害怕，再加上对面自家爹妈眼瞅着要发火，都怕的不行了，催着憋的脸上通红的先水扭扭捏捏的在炕柜里拿出那对水蓝色的绑花。

先太太也没多说，谢过二嫂抱着先晓，先生给撑着伞一起回家，路上先生还在小卖店买了不少零食，说要好好哄哄他大闺女。

这天之后，亲戚之间和这个小村庄盛传先太太护犊子的美名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