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霜月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说这话时语气冷得像一块寒冰般，甚至于觉得有些可怕。由于看不到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霜月也不敢猜想，妖果然是妖，说起这关于人命的大事，显得太无关紧要。

她犹豫着要不要接他的话，可好奇心战胜了犹豫，还是问他道：“哪怕你知道这能让她死，也要取回说是你的东西，那为何不连着把你的妖丹取回来？”

“那是已经给了她的东西，为何还要拿回来？世间的事本是如此，你说给我的东西，我离开时必定取回来，我说给你的东西，也大可不必要回来。”

霜月从他说这话中，竟听出了一丝悲凉。她本就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不太理解，以至于听完有些不解，问他道：“那既然那么爱她，爱到妖丹都可以给，到底为何要杀她呢？”

“这事说来话长，正如我之前同你说的，我一直在那临溪河里修炼，大概呆了七百年左右，而第一次遇见她，便是我那位旧友刚刚离世的不久。”

他怎么又停住了？就不能一口气说完？霜月被他这样说话的习惯心里像是被挠了痒痒，她调整了一下气息，让自己不那么心急。只听他的声音又再度传来。

“人世皆苦，所以在临溪河寻死的凡人极多，我第一次见到时，被吓了一跳，觉得很难理解，这好好的命为何不珍惜，可见得多了，也同河里那些精怪聊得多了，也就大概也能理解他们为何这样做了。”

“我倒是觉得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自己放弃自己的命，终归是不对的，我做二殿冥王的时候就极度讨厌自尽而来的魂魄。额，不好意思打断了你，提到这个我就有些激动了些，你接着说接着说。”霜月说着说着才发现自己把他的话打断了，这性子急的坏脾气不知何时才能改掉。

“不打紧，冥王大人可能从没经历过什么感情，也恐怕未经历过什么挫折，所以不理解是正常的。”他停了一下，似乎是在想从哪里开始。

霜月本想反驳一下的，但觉得既然要听他的故事，也就必须要忍下去不说话了。

“所以当她跳下来的时候，我本该如往常般选择无视，可偏偏鬼使神差的看了她一眼，那时竟有些恍惚，把她看成了是我的那位旧友。”

又是一阵沉默，霜月扶着额头，心痒得想转身过去掐死他。

“于是我便把她救上了岸，便回了水里，可我发现身上的落名石不见了，在水中找了许久未果，便去了岸上寻找，结果便遇到了她。”

“....”

“这位兄弟，行行好，别说着说着就停那么久好吗？”霜月真的很佩服他，吊人胃口真是一绝了。

“好的，冥王大人莫要急。我想想，说道哪里了？”

“说到你在岸上遇到了她。”霜月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丢进冥河中去。

“嗯，我见到她时吃了一惊，但想到她应该是不认识我的，便正准备离开，却被她一把拉住了。我转过身去正好看到她眼睛里闪着光，手上拿着我的落名石，温柔地笑着问我，是不是在找这个？不知为何，那一刻我似乎有了心，因为那里如同万花齐放般，全是她的笑容。”

青瞳说到这里又停住了，不过霜月这次却没这么急了，因为她感觉到了他的喜悦。就算他是背对着自己的，也能感受到此刻的他一定是面带微笑的。当初初见时的美好，心动过的人，无论过了多久，回忆起来那份怦然心动也是如同当初一般。

霜月本不想破坏他此时的回忆，可好奇心还是战胜了同情心，迫切问道：“所以后来她背叛了你，要嫁给别人？”

又是一阵沉默，霜月欲哭无泪，想转过身走过去打他几巴掌。

“不是这样的。”

“是哪样？你再这样下去，别让我逼你，你自己给我跳入这冥河里去。”

霜月忍无可忍，若不是要知道后续，早把他推下去了，这混蛋河妖。

“她对我，算是杀人诛心吧，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罢了，她故意跳河引我救她，一步一步让我爱上她，费尽心力引我入局，不过只是为了我的妖丹。”

“什么？她为何要这样？她不是凡人吗，她要你的妖丹做何用？”霜月听完立即转过去，忍不住一连三问，气愤不已。

只见青瞳也慢慢转过来，不知是因为太过于生气，还是被霜月悬在她斜上方的灯映照着，他青色的瞳孔外涌着些许血红色，似乎在强压着怒火。

他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是，她是凡人没错，可她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她的姐姐，而她的姐姐，却是一只妖。”

“她，凡人？她的姐姐，妖？”霜月震惊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是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也就是我杀她之前。”

“什么意思？”

“....”

霜月看他又开始了，低着头半天不说话，深吸一口气，拿起船篙来，准备给他一棍。

还没来得及打下去，他低着头说道：“我为了能同她在一起，在凡间生活了一段时间，以至于让我差点以为我是人了。”

“这位兄弟，说重点好吗？我快憋出内伤来了。”

青瞳并没有理会霜月，自顾自说道：“后来她同我说她得了怪病，不能同我白头偕老了。我听后心痛不已，便安抚她说要想尽一切办法救她。而这时，她拉着我告诉我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医好她，那就是必须要获取一颗妖丹置于体内才能继续活下去。”

“就这样你就相信了？你一个活了快千年妖，就这样你就上当了？”霜月难以置信，忍无可忍道。

只见青瞳摇了摇头，眼睛看向远处，哀伤地说道：“陷入了感情中，什么都无法理智的去细想，只要她好，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所以我在第二天便把我的妖丹剥离出来给了她，骗她说这是我杀了一只妖取来的，她欣喜若狂，紧紧抱着我，并当着我的面把我的妖丹服了下去。看到这样的她，剖妖丹的痛苦瞬间烟消云散了。”

“啧啧啧，你真是伟大，不过我确实无法理解，毕竟我没有经历过这些情情爱爱的。”

青瞳笑了一下，但笑容瞬间便消失了：“但不曾想，她就此不见了，我发了疯似的四处去寻她，找了许久，也未能寻到她。直到我心灰意冷了，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我们曾经住的地方，却在屋里看到了她留给我的信，信中说今日她会在河边等我，同我说清楚。于是我等到今日，去赴约见她了，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神情，语气从未如此冰冷的告诉我，她一早就知道我是妖，从她第一次落水，从她在岸上一直等我，从她说她爱我要和我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是骗我的，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要我的妖丹去救她是妖的姐姐，可是她姐姐现在不需要了，她也马上要嫁给别人了，不希望那颗妖丹还存于她的体内，要我把妖丹从她体内取出来。”

霜月听完觉得有些生气，这么精心布局，只是为了他的妖丹，而到最后却又要让他取出来，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她看着青瞳，有些同情他。

只听青瞳低着头继续说：“我只知听她说完后觉得这世间最大的笑话不过如此，她居然要嫁给别人了。我不死心的问她是否爱过我，我永远忘不了她的那个眼神，仿佛我是一个笑话般，语气决绝地说，从未有过。这四个字如一把冰刀，狠狠地刺得我浑身冰凉，刺得我遍体鳞伤。我万念俱灰，意识也开始不清楚，最后问了她，她的心是否还是我的？她好像没有明白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没等她回答，我便轻轻的抱住了她，便把手从背后插进了她的心上，把她的心取了出来，红色的血从她背后涌出来，她抱着我的手轻轻的松开了，她死了。”

青瞳说道这里，停了下来。霜月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现在的他一定很是难过，想着他可能不会再说下去了，便准备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他。

只听他有些哽咽的声音传来：“这时我才醒悟过来，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我杀了她，我居然杀了她。我慌张的把手上的心又放回去，可是她仍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