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红色如血般的嫁衣映照在她的脸上，一头青丝乌发垂在腰间，原本胜雪的皮肤显得更加的苍白。霜月见她双眼含泪，眉淡如秋水，含词未吐，令人心生怜悯。

她看着青瞳，青瞳也看着她，两人都欲言又止，悲不自胜。

“行了行了，没时间给你们俩叙旧啊。你这丫头，跑在那边坐着干什么，看戏吗？茶水糕点都给我赶紧端回去。”

霜月正好拿着一块糕饼正往嘴巴里送，被白霜这样一喝吓得掉在了地上，便赶紧蹲下去捡，抬起头来就看到了白霜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盯着自己。

黑月无奈的看了看他们，便对那女子轻声说道：“姑娘，现在确实时间紧迫，我们需要请阎王大人去天界请神君制服蛇妖，必须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烦请姑娘细细告知。”

“是。”那女子对黑月颔首道，闭上眼像是在收情绪，而后同样轻言细语道：“各位大人，小女名叫云裳，本是一农家女，因家中父母重男轻女，常年吃不饱...”

“额，云裳姑娘，时间紧迫，长话短说，没必要太细致。”黑月抬手冷冷的打断她道。

“是。在我十四岁那年在路上遇到了夜涟，她给了我一块糕饼，并和我说她需要做事的人，问我可否愿意跟她走，我那时少不更事，第一次吃到糕饼，想了想便跟着她走了。可她却将我带到一个山洞中，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我吓得半死才知上了当，以为她要吃了我，但她却说不会伤害我，带我来确实是需要我来做事的。”

她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要如何说。

“这样你就相信了？还真是天真。”霜月刚好把那糕饼咽下去，忍不住插嘴道。

“是啊，现在想来确实天真了些。刚开始还抵抗了一番，一度想要逃走，她也从不恼，每次捉我回来后便回加倍对我好，什么食物、衣服，都是按照我的喜好添置，承人恩情便是如此，一次这样没什么感觉，但次次这样，也就会不自觉地放下戒心，久而久之，人的惰心一生，也会觉得这样的生活还不错，至少过得十分安逸满足。”

“那蛇妖对你如此之好，是要你做什么？专门骗这河妖？”霜月皱着眉问道。

她突然垂下眼，神情开始有些难过，没有说话。

白霜在霜月旁边掐了她一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对云裳说道：“那姑娘，先别急着难过，说正事呢？”

云裳有些哀伤的看了一眼青瞳，继续说道：“她一开始同我说是因为我面容姣好，只要我好好呆在这洞里，等着她手下的小妖修炼能幻化成人时，能有个好的参照，到时完成了便放我出去。在洞中呆了一段时间后，她又带来了一个姑娘，叫苏茶，她一开始也很害怕，可时间久了，便同我一样，觉得在这洞里过得十分安逸。就这样过了好几年，一天夜涟带我出了洞，带我去买了很多东西，在一酒楼吃饭时，与我谈心，说她需要我去做一件事，做完后就可以放我走了。我本有些犹豫，可她告诉我，这个机会只有一次，如若我不做，她便让苏茶去做，我想来想去，还是答应了。”

“她让你做的，就是跳下那临溪河去骗那河妖吧。”霜月不自觉的插嘴道，本想再继续说点什么，被黑月甩来的眼神一瞪，立刻闭了嘴，乖巧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水。

云裳神色黯然的看了一眼霜月，刻意避开了青瞳投来的眼神，忍住眼泪，继续说道：“是，夜涟说她算准了河妖一定会救我，让我穿着她拿来的一身青衣跳入水里。她告诉我说，即使河妖不救我，她也会下水去救我的。果然不出她所料，青瞳他救了我，我便乘机扯了他的落名石，引他上岸寻找，我天天在岸上等他来找，结果没等几日，他就出现了，这时，我用夜涟教我的方法同他说话，引他入瓮，让他爱上我。”

“然后你就骗他你天生有病，要妖丹治病，然后他就把他的妖丹给你了，结果你就玩失踪了，目的达到了，就把他抛弃了。”霜月实在憋不住了，义愤填膺地说道。

白霜从袖子里拿出手巾擦了擦刚刚吃过糕点的嘴，又顺手拿起一块糕点塞进了她的嘴里，埋怨她道：“吃食都不能堵住你的嘴，给我好好闭上不许再插嘴。”然后转向云裳，微笑着对她说道：“你继续，别管她。她这人有个毛病，就是性子急，别介意。”

云裳摇了摇头，悄悄的看了一眼青瞳，青瞳一直低着头，像是忍耐着什么。

黑月此时说道：“所以你为那蛇妖带回妖丹后，知道她要利用你的性命吸收这妖丹吗？”

她眼眶有些红了，哽咽着说道：“不知，她告诉我如若青瞳把妖丹给了我，我一定要当着他的面服下去，这样才能获取他的信任，可未曾想我得手回到洞里，她便立即施法把我的魂魄分离了出来，便附在了我的肉身上离开了。我眼看着她就这样走了，想跟着她，但就在此时不知从哪出现了一只白狐，还说着人话，他告知我说我的魂魄离体，最好不要乱走动，如若碰到其他妖物会把我吞噬掉，只有冥界的半脸冥王可以帮到我，问我可否愿意去。我自是将信将疑，可我却毫无办法，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于是他送我置冥界入口，出现了一个魂灵，那魂灵便带着我到了这半脸冥王的殿。”

她突然抬头看着霜月，继续说：“我就在这里，见到了你，我本想和你说这件事，求你帮助，可我还没来得及说，你旁边这位白衣大人便来势汹汹，我害怕极了，怕是你们会伤害我，怕是那狐狸骗我，正想逃走，突然天旋地转，清醒后发现自己身处一客栈中，后面听掌柜说才知道我的肉身死了，我已经属于客栈了。”

云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盯着青瞳哽咽地说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欺骗你的感情，也不该把你害得如此地步，可能从今以后，我们再无见面的可能，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同你在一起虽然目的不纯，但我爱上你，却是在我意料之外的，可能前前后后，我也只有这点真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青瞳依旧低着头不说话，霜月在一旁看得着急，心想这闷头怪怎么对自己心上人都是如此，按白霜从凡间带来的话本子来看，两人应该抱在一起，冰释前嫌才对。

“所以，那些伤人的话都不是你说的是吗？”青瞳抬起头来，眼角挂着些泪。

云裳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从未...对你说过什么....伤人的话。”

“所以，你也没有要嫁给别人，那只是蛇妖骗我的是吗？”

“是，我活这辈子，你是唯一真心实意待我的，我还怎会有另嫁他人的想法。”

青瞳轻轻的笑了一下，看着她说道：“那便够了。”

说完便走过去轻轻的抱住了她，如同他死前和她的最后一次拥抱，也如同他们初见时的第一次拥抱。

霜月坐在一旁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原来这家伙一直难以释怀的是以为云裳不爱他，完完全全没怪过她骗他。若说石头怎会有心，只是因遇到了能让他动心的人，所以便有了心吧。

她轻轻靠在站在她旁边的白霜身上说道：“你说我什么时候也能遇到个如此爱我的人，果然老话说得好啊，只羡鸳鸯不羡仙。”

“去去去，你也就是这张脸能骗骗人，与你相处一天绝对落荒而逃。”白霜也轻轻的抹了抹眼睛，带着些笑意打趣着她。

黑月则在另一边站着，一脸的凝重。只见他重重的咳了两声，见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后，严肃的说道：“多谢姑娘同我跑这一趟，但现在烦请姑娘回到伞里，我得送你回云尘客栈了。”

霜月有些于心不忍，便想替他们求求情，于是对黑月撒娇道：“哎呀，让他们再呆一会儿吧，你看....”

黑月的眼神杀让霜月立刻声音小了下来，他连带着白霜也瞪了一眼，看得白霜一激灵。

只见他继续肃声道：“河妖青瞳还是如之前所说那样，暂去妖魂器里，等待阎王大人来发落。现已是冥界的子时，妖魂录上新名单也已经来了，白霜你赶紧把之前的妖魂处理掉。”

白霜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在等青瞳和云裳相互看了最后一眼后，便把他收入了妖魂器中。云裳也进入黑月打开的寒弦伞中，黑月收起后看了他们俩一眼，便出发去了凡间。

“这月小黑，还真是无情。”霜月嘟了嘟嘴埋怨道。

“得了吧，他要是真无情，他就不会等他们说完之后才带那姑娘走了，你是不知道那云尘客栈，想带个魂出来有多难。”

“是吗？”霜月一下来了兴致，“有多难？快跟我说道说道。”

白霜无奈的看着她，正准备同她说到，殿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一同看向殿门口，发现有一小童正扶着门槛准备进来，原来是阎王殿新来的小鬼差。

那小鬼差见他们看到自己了，便停止了爬门槛，往后退了退，站在了殿门外面，用他脆生生的声音说道：“阎王爷爷请月大人过去，白无常大人也一同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