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他们选择了一个离临溪河很近的小城，小城的名字叫元阳城，入城后，正好遇到凡间的夜市，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霜月在看到这一切时惊奇得话都说不太清楚，各种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各式各样的人，简直让她眼花缭乱，吵着闹着让白霜陪她去玩。

白霜在给霜月买了一堆五花八门的东西后，让霜月的手上都快拿不下了，她才总算是消停了一些，直至到了凡间的戌时，霜月才意犹未尽的跟着白霜踏上回客栈的路上，霜月抱着白霜给她买的一堆东西在后面跟着，白霜则拿着扇子自顾自的在前面走着。

此时霜月才意识到他们好像少了一个人，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四处东张西望，手上的物品被她强烈的动作掉了两三样，她并没有慌着捡起来，而是对白霜着急的说道：“完了霜霜，炎曦神君怎么不见了？都怪我们逛得太投入了，完了完了，我们把炎曦神君弄丢了。”

白霜反过来白了她一眼，一副看傻子似的神情，见东西掉落，便走到她身边，边弯下身子去拾起边奚落她道：“哟，你总算想起他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到客栈才会发觉呢。人家炎曦神君不喜热闹，在我们一起入城后便直接去了不远处一个客栈休息，当时的你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似的，拉都拉不住，现在总算是记起这个人来了？”

霜月吐了吐舌头，撒娇似的说道：“哎，我这不是第一次见吗？早知凡间那么好玩，当初在二殿时就该经常跟着你们出去。”

白霜把东西拾起拿在手上，并没有回答霜月，也没有看她，便独自往前走了。

霜月并没有发觉白霜神色突然的变化，只是觉得他莫名其妙抽风不太想理自己，便也懒得和他说什么，只顾抱着手里的东西，跟着他继续走。

春分时节的夜晚还是会有些冷，元阳城此时热闹的夜市也已经开始逐渐冷清，街上匆匆走着的行人都已零零落落，人潮也渐渐褪去。此时天上月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周围开始逐渐暗了下来，突然一股莫名的寒气在渐渐地靠近，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寒气，让霜月打了个寒噤，她只觉得可能是自己没适应这凡间的气候，衣服变少了些，而白霜却已经意识到这股寒气似乎不太对劲，他停了下来，示意霜月暂时别动，他静下来听了听，城中一片死寂。

白霜快步走到霜月面前，将手中的东西快速递给霜月，低声道：“你拿着东西先回客栈，已经不远了，就顺着这条路走，就是入城口往左边的客栈，炎曦神君在里面，你进去后直接去找他，他应该给我们都留了房间。这突如其来的寒气有些不对劲，倒有些像是那河妖的术法，说不定可能会是那蛇妖，我前去查探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况。”

霜月本想说要与他一同去，可还没等她开口，白霜已经不见了踪迹，她只好拿着东西顺着白霜说的这条路走，走着走着，发现周围有了些雾气，越往前走，雾气也就越浓。

她很想施法变出一盏灯来指路，可又怕被凡人撞见，仙人若在凡间用法术，没被凡人看到还好，看到了自身则会受到极大伤害，她知她的修为现在少得可怜，本就运气不太好，自然是不敢轻易冒险。

霜月已经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全身上下都已经累得不行，更何况手里还满满的抬着一堆东西，她索性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地上，自己也坐在地上准备休息片刻。

这时的雾气浓得已经让霜月觉得，就算是眼前站了个人，她恐怕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人是鬼。

她自言自语的埋怨道：“真是奇了怪了，这雾怎么说来就来？刚才还没有的，弄得路都看不见，真是令人讨厌。”

“是啊，雾可真是大，姑娘是迷路了吗？我也迷路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幽幽的从不远处传来，把霜月吓了一跳，立马站了起来，四处张望着，并未发现人影之类的，她便警惕了起来。

见没任何动静，她缓缓地蹲下去从地上挑了几样之前抱着的小的盒子放在袖子里，其余大的准备忍痛丢弃算了，心想着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她也能快速逃跑。

“你别害怕啊，我同姑娘一样，也只是迷路了，这长长的路上啊，多个人也就多了个伴，姑娘心中有伴吗？如若没有，看我可行？”

这男子的声音温柔极了，听起来确实也不太像是坏人，不过若是换做是生活在凡间的寻常女子恐怕是会这样想了，可霜月却是冥界的冥王，她见过那些魂魄看起来一身正气但其实罪大恶极，也见过看起来天真无邪但其实邪恶至极，那些看得见的都如此，更何况这是看不到的。

她冷冷地说道：“我不管你是好是坏，是人是鬼，这月黑雾浓的，我不需要什么伴，我们各走各的路。”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说了句：“说这句话还真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他这话霜月虽听得云里雾里，但也听出他的语气带了些许悲凉，她奇怪的问：“你究竟是谁？既说从前，想必是认识我的，为何不出来和我一见？”

静默了许久，雾里再无声音传来，霜月按耐不住，便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距离，却空无一人，她怕自己失了方向，便又往回走，想走回刚刚放东西的那里，可明明是往回走，却并未看到地上有任何东西。她内心大呼不好，顿时怒火中烧，心想难道是刚刚那个男子把她的东西捞走了，故意讲些云里雾里的话，引开她的注意力，为的就是偷她的东西？

她又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地上除了有之前街道上遗留下的灰，依旧没有她东西的半点影子，她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继续在雾里寻找那个男子，心想抱那么多东西肯定也跑不快，得赶紧找到这贼。

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感觉像是遇到了障眼法似的，这街边同样的摊子她似乎已经经过了两三次，她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之前买的小玩意，放在空无一物的摊子上，便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走，果然，明明觉得是走了很长一段距离，这个摊子又一次出现了，上面放着她的小玩意。

她心中暗想，怕不是遇到了什么妖物，看来还是要用法术才能解决这眼下的困境，心中这样想着，正想抬手施法，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她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床头的灯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头痛欲裂，突然一个影子挡住了那光亮，她才小心翼翼的睁开双眼，眼前的这人，好像是个很熟悉的人，但又好像很陌生。

她想看清楚一些，但似乎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楚，头依旧疼得不行，那人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一瞬间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好似满心欢喜，但又瞬间变得悲伤，她心中仿佛出现了一大块空洞，她急需要找些什么东西填补在其中。

接着她像是懵了般，一只手轻轻撑住床沿，直起身子来，然后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的脸，身子伏了过去，轻轻地抱住了他，衣衫上的檀木香闻起来让她觉得特别心安，心中的那块空洞也好像逐渐被填满了，她把头埋进他的颈脖中，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眼中的泪沁透他的肩膀。

“冥...冥王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炎曦神君被霜月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动作吓得一动不动，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如此。心想可能刚开始遇到什么被吓到，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拍过后发现她没有任何反应，他便转头一看，发现霜月居然已经睡着了，他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扶住她的头，另一只手则扶着她的肩，把她慢慢的移了下去，安置在床上。

等到霜月彻底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床边的椅子上坐着白霜，正一只手杵着脸闭目养神中，霜月不想吵醒他，便蹑手蹑脚的起来了，她正准备出房门找点吃的，身后突然感觉有一阵凉，转身一看，果然，原本闭着眼睛的白霜，翘着腿正瞪着自己，眼神犀利。

“你这是要去哪啊？见了我就要躲，你昨夜是在人炎曦神君的房里做了什么丢人的事了吧。”白霜原本还想装一下的，但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我是见你还在睡觉不想吵醒你，我怎么会在他房间里干什么，你简直乱说。”霜月一脸疑惑，完全不知道白霜在说些什么，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小姑奶奶，这间房是人家炎曦神君的，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炎曦神君满脸通红着，慌乱不已的跑到隔壁给我们留的房间去了，而你在人家床上躺着呢。”白霜满脸都是看戏的表情，嘴上乐得像看到铁树开了花般。

“你看你那样子，简直是胡说八道，你这是在报复我是吧。我昨夜是遇到了奇怪的事情，可能是什么妖给我施了障眼法，我在雾里一直走不出来，我正想施法呢，眼一黑就晕了过去，醒来就是刚刚了，我是怎么来这个房间的自己都不知道，肯定你把我弄回来后然后打定主意骗我说是炎曦神君把我带回来的吧。”霜月自以为是地说道，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白霜听她这么一说，立即站了起来，双眉紧锁道：“雾气？昨夜我并未发现有什么雾气出现，你恐怕是遇到其他什么妖物了，我没有骗你，我回来时你确实是在这房间里，而这房间也确实是炎曦神君的，你看那桌上放着的那套茶具不是之前我同他在我们殿喝茶的那套吗？我就去找炎曦神君过来，询问一下。”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敲门声传来，霜月顺手打开了门，看见炎曦神君神色不自然的站着门口，她便赶紧拉着他的袖子让他进来，慌忙的问他道：“神君大人，我昨夜是怎么在你房里的？”

炎曦神君面上一阵青红，神色紧张极了，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昨夜..我见你们迟迟未归，便出门去寻你们，就在不远处看到你倒在地上，旁边散落着许多物品，而周围并不见白无常，我也不知你发生了何事，便只能先将你带回来了。”

“你把你遇到的具体情况再说一下，说仔细一些，这事有些蹊跷。”

霜月看了看白霜，仔细的想了想，便说道：“是这样，昨夜你离开后我就按照你说的方向往回走，可是雾气越来越大，加上天又黑，我走了许久都没有走到，我就停下休息了一下，然后就有个男子的声音出现同我说话，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并未得见到他长什么样子，但听他的语气像是认识我，我再问他他便不回答我了，然后我发现你给我买的东西不见了，以为他是故意这样说来偷我东西的，我便开始四处寻他，却怎么也寻不到，后来我被障眼法迷了眼睛，正准备施法来着，突然眼前一黑就没意识了，醒来就是现在了。”

“我懂些岐黄之术，所以见到你时查看过你，你并未受什么伤害，你仅仅只是晕倒了而已，其他并未有什么伤。你现在觉得哪里有不舒服吗？”

霜月摇了摇头，表示并未有哪里不舒服。白霜想了想，神色越发凝重，便同炎曦神君说道：“神君大人，昨夜我因发现一阵不寻常的寒气，所以前去查看，结果发现只是一只迷了路的蛤蟆精施展的术法，而我家冥王大人又遇这事，看样我是被调虎离山了。这件事明显是冲着我家冥王大人来的，虽未造成她什么伤害，但不知那人究竟是妖是神，也不知有何目的。我们刚来此就遇此事，看来是掌握了我们的行踪，而我们到此也只见过那四地神，我现在去山中试着召唤，看看他是否会现身，如若他不现身，我便往地下去寻他，势必把这事问个清楚。”

白霜说完，正欲离开，看了看霜月，突然想到什么，又接着说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希望神君大人能帮我照看一下我家冥王大人，她之前因一些事故失了大半修为，心智也变得有些不成熟，在凡间恐不能自保，劳烦神君大人了。”

对着炎曦神君作揖后，白霜便对霜月交待道：“阿月，好好听神君大人的话，时刻跟在大人身边，小心行事。”霜月点了点头，白霜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