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炎曦把背上的霜月往上抬了抬,手上加强力度紧紧地搂住她,接着他变出一盏灯来悬在半空中,往周围看了看,街也还是刚才走着的那条街,街上小贩的摊子也都还在,只是除了这雾气在动着,其余的一切都仿佛是静止的。
他用法术试探了一下驱散雾气,果然,如他所想,雾气虽然散了一点,但立马又有雾气快速笼罩过来,且比之前的雾气更加的浓厚。
制造出这样一个厉害的幻境,没有上万年的修为是无法办到的,炎曦继续尝试了几种术法,皆不能让这个幻境现出一丝的破绽。他便沉下心来,用术法在自己站的周围施了一层保护罩。他发现在这个幻境里用法术功法会掉得极快,自己用了这些法术,功法已经掉落了三成,如若继续这样没头脑的施法,恐怕只会让自己更难出去。于是他静下心来,观察并思考着该如何破除这个幻境。
“你把你身上的那女子放下,我就放你出去,如何?”
一个男子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果然是冲着霜月来的,看来是昨夜霜月遇到那人。炎曦用法术往四周探了探,并未发现有任何人的气息,他感觉此时的功法已经掉了五成,再不想法子出去,别说保护霜月了,恐怕自己也会自身难保。
对方见炎曦不回应自己,反倒一直施法术,便又接着说道:“你这样频繁使用法术,吃亏的是你自己,在我的幻境里,任何法术都不会起作用,而且自身的功法也会掉得极快。我再问一遍,你放下你身上那女子,我便放你出去,如何?”
炎曦想了想,想试试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便回答他道:“我不管你是谁,究竟有何目的,是人是妖还是神,你既要我背上的女子,我便告诉你,她是冥界掌管妖魂的半脸冥王,若她有任何一点闪失,恐怕整个冥界都不会放过你。”
“呵~~”对方轻蔑的笑了起来,语气有些挑衅的说道:“我自然是知道她是谁的,不过,好像是你不知道她是谁吧。”对方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凶狠:“我最后再你问一遍,你放下你身上那女子,我就放你出去,如何?”
炎曦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对方明显有些按耐不住了,便同他继续周旋道:“行,我放下可以,但不过我需要你如实回答几个问题,如何?”
“你这讨价还价的样子,还真是一如既然的令人讨厌,行吧,你问可以,但我只会回答三个,不过回答得怎么样,这便要在于我想不想认真的回答。”
“好,第一个,你要她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与你无关,不过今后就不知会不会与你有关了。”
这答非所问让炎曦没明白他究竟所说的是什么意思,或许如他所说,他不太想回答,只是敷衍自己的。
他想了想便接着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同她认识的?”
“是在你同她认识之后。”
炎曦皱着眉头想了想,自己同霜月认识也不过是一两日的时间,而这人却说是在自己之后,但霜月今早说的却是觉得这人同霜月说话的语气像是从前就认识了,所以对方究竟是在说什么,都不是实话吗?
对方见他迟迟未问出第三个问题,便急着催促他道:“你还剩一个问题了,问完赶紧放下她走,别浪费我的时间。”
炎曦其实从开始就已经有些慌张了,因为始终没能从他的言语里找到任何破绽,而这幻境,确实自己也未能想到要怎样出去。他踌躇不安,既在想该如何再拖延一些时间,又在权衡如若自己用尽功法的话是否能破除这个幻境。
又等了许久,对方已然开始不耐烦,又问道:“你是要怎么说?要是不问的话就赶快放下她,我立马让你出去。”
炎曦没办法了,准备开始把仅剩的功法全部运作起来,手已经抬起来了,突然听到霜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说完,霜月便扭动着身体从炎曦的背上跳了下来。
只见霜月眼神迷离,脸上依旧挂着红晕,身子一会往前一会往后的,摇摇欲坠,炎曦连忙伸手去扶住她,她盯着炎曦,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歪着头思考一下,说道:“陌上少年郎,满身兰麝扑人香。”
她又看了看周围,炎曦之前变出来的灯已经因为功法的掉落暗了许多,已经算是全然看不清楚,她甩开炎曦,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道:“不羡乘鸾入烟雾,此中便是五乡云。”
莫不是还困在这幻境之中,暗处又还在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炎曦恐怕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冥界的冥王大人,醉酒后耍酒疯,居然是在吟诗。眼见她闭着眼快要倒下,炎曦赶紧一个迎上去扶住了她。
“果然她是喝醉了,每次醉酒后,最喜欢的就是对月吟诗了,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男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有些许嘶哑,像是强行压制情绪造成的。
炎曦突然发现周围的雾气开始渐渐散了,街景也开始明朗起来,有一两个人从他身边匆匆走了过去,天色虽晚,但街上的灯笼却一路通明,幻境就这样消失了。
他不明白那人为何突然放他们走了,不过他也没有细细思考,因为不该在此处停留时间太久,他已经失了六成功法,若再次入那幻境,或是正面同那人硬碰硬,他都会处于落败之中。他一把抱起靠在他身上的霜月,两步并作三步,快速向客栈走去。
到了客栈门口,炎曦发现有一熟悉的身影已经在此等候了,走近发现是霜月殿里的黑无常。黑月见走近的炎曦神君正抱着霜月,浓浓的酒味传入他的鼻中,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面上强忍着怒气,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他们,身上则开始释放出寒气,所站之处顿时结起冰来。
炎曦见状,想他可能是误会了,便赶紧解释道:“冥王大人在同我一起吃饭时不小心喝醉了,本来我们早就回来了,可路上不小心落入了一个强大的幻境中,被困了许久。”
黑月的脸色并没有因为炎曦的解释有所好转,反而却更加的难看了,他快速地从炎曦的手里强行接过了霜月,一言不发的转身就往客栈里走去。
炎曦听到他在里面问了店家霜月的房间在何处,听到了他们上楼的脚步声,抬头看着楼上霜月住的那间房灯亮了,他不知为何,觉得心空了一截。
夜晚一阵风过,吹过地上还未消散的冰,正好吹到了他,像把刀似的刺在他脸上,身上,心上,整个身体如同身处冰窖般。他想了想,并没有进入客栈里,他继续往前走着,往城外的山上慢慢走去,走进一条不仔细看就不会被人察觉的小路上。那是一条他无比熟悉的路,也是他多年来一直避开的路,他走得那样的慢,仿佛走每一步都让他下着决心,因为他知道那条路的尽头,有着令他难以面对的过往,有着让他痛不欲生的回忆。
快走到山顶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周围的一切都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突然停住了脚步,面前是一片荒草丛生的悬崖,四处长着带刺的树木,看样子是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但其实这里本就是他从前用仙帐遮蔽着的,这一切都是他的仙法所致。他看了看,手往前一甩,橙红色的术法让面前的一切瞬间变了样子,荒草与刺木都不复存在,只留下一条小路,两边遍地是白色的大地翅膀,小路的尽头是一块墓碑,树立在悬崖的边上。
他顺着这条小路缓缓走过去,此时晨光熹微,他走在墓碑面前坐了下来,墓碑因为长时间无人看管上面已然落着厚重的灰尘,他用自己的袖子掸了掸,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字,一笔一画的抚摸着,此时日出朦胧的光照在墓碑上,上面的四个字更加清晰的扎在他的心上,楚惋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