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夏无归这番话不仅损了青木流沅的颜面,亦损了南陵的颜面。
青木红红正当发怒,却见青木流沅走了出来,只能冷然一笑,又倚回白狐毛王座之上,慵懒而漫不经心地撩拨着发丝,看戏一般扫视二人,不再插话。
青木流沅掩面而出,丝团扇之中若隐若现清丽温婉的面容,眉眼间略有几分青木红红的魅,却难掩青涩女儿家的纯,可得世人叹,人间尢物。她步态生花,优雅而从容不迫,目色却尽自信,“妾身,见过夏国君王。”
她微微附身行礼,而她行礼后,众人皆起身,“流沅格格安。”
墨玉王座之上,暗色绒毯比昏黄不定的天色更暗,徒生异魅阴沉之感。夏无归漫不经心地攥着酒樽,褐金色瞳孔之中尽是轻蔑傲慢,不徐不疾地扫过青木流沅,便挪开了视线。他轻嗤一声,慢声道,“既如此,流沅格格便让孤看看,你何用之有?”
何用之有…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让两侧之人皆不敢动弹,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只僵着身子盯着眼前的菜肴,大气不敢出。
即便夏无归话如针芒般,字字锋利刺耳,青木流沅仍面色不改,泰然自若地轻笑一声,“夏国王君不妨说说,你眼中的有用之人是何种模样?”
顿了顿,她偏头扫了青木红红一眼,“是似女帝这般顶天立地,或是…”
青木流沅掩面一笑,扫了一眼夏无归身侧的玻璃,“似奴才一般,忠心护主?”
她这般言语,分明未指名道姓,却满是讥诮,全然将玻璃比喻成了狗。
即便青木流沅出言不逊,玻璃仍旧面不改色,全然左耳进右耳出,面无表情直视前方,全无所动。
霸凛傲慢的帝王闻言,倒是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他微微颔首,与青木流沅侧目而视,却瞧见青木流沅温婉可人的皮囊之下,暗藏的张扬自信,似曾相识。
夏无归久久未有所动,深褐色瞳孔之中迸出晦暗不明的灿芒,深沉目色凝锁于青木流沅身上,久未言语。
半响,至高无上的帝王才挪开了视线,褐金眸色之中唯余淡然,方才激起的涟漪消散而去。他唇畔勾起一抹轻蔑傲慢的弧度,摄人心魄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徒生畏惧,心间为之震颤。慢声道,“流沅格格既如此有胆识,便将星云尊者请出来,让孤瞧瞧流沅格格的能耐,究竟有多大!”
星云尊者…这个久违的字眼令众人心头一震,恐惧之感自心底油然而生,侵袭了全身。
若说天机门至强之人数不胜数,但至狠之人,却非星云尊者莫属,不同于星凛尊者那般好说话,若星云尊者出没,非死即伤,甚至能将下一世都为之献祭,是世人皆为之惧怕的存在。
闻言,青木红红面色一变,偏过头与青木流沅视线相交,瞧见了不约而同的凝重。即便如此,二人仍泰然自若,只一眼,便瞧见了彼此相同的默契。
青木流沅不急不缓地渡步而出,纤细指尖轻轻捻着丝团扇,娴雅温婉的气息自内而外散发而出,沉稳而从容不迫。她似听闻了极其好笑的事一般,轻轻伸手,半掩丝团扇之下的小嘴,轻笑道,“夏国王君真是抬举妾身了,妾身不过凡夫俗子,何以引得星云尊者来?”
顿了顿,她目色骤变锐利,“但妾身更想知道,夏国王君为何想见星云尊者,莫非…夏国王君失去了何种东西,想夺回来?”
青木流沅分明言语轻缓温柔,却气势汹汹犹如逼问,字字堵嘴。
而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她声调放轻了些,温柔可人的眸中透出几分神秘色彩,“若夏国王君想夺回来,妾身许能助你一臂之力…这,便是妾身的能耐。”
此一言,众人哗然,而本不以为然的帝王亦目色微沉,深褐色瞳孔凝锁着青木流沅,尽是深究臆测。
……
千陇合上了药箱,扫了一眼软榻之前的橙子,又朝榻边的安潇湘道,“她本是至弱之人,打不过便跑了得了,何必争斗不休,伤的可是自个。”
千陇言语中毫不遮掩责问之意,本是对安潇湘出言不逊,安潇湘闻言却更是愧疚,无可反驳。
而见安潇湘内疚的模样,千陇也不好多言,“王后,若您实在闲着无事,便多陪陪公主,她前两日曾说许久未吃过您做的糕点…”
千陇边说边朝外走,她似想到了什么一般,霍然顿住脚步,皱眉道,“皇临行前便命人包围了潇湘宫,你们是如何受的伤?”
还不待众人有所反应,她便自个想明白了。她了然点头,面色麻木淡然,一言未发便准备朝外走。
“千陇,”安潇湘偏过身,唤住她,“若我记着不错,你也是懿城中的大善人吧?”
民间善人榜上有名,千陇已排入前十,逢年过节便扶贫,常于夏国各处替百姓瞧病,为困顿之家诊治从不收银子。
千陇顿住脚步,扯了扯肩盼的药箱,回头道,“王后放心,我不会胡言乱语,您便当我从未来过,我今日也未入过潇湘宫。”
她这般急忙撇清关系的模样,让安潇湘无言咂舌。
“我并非这个意思,”安潇湘摆了摆手,骤转道,“我只想知道,你眼中的刘春香,是什么模样?”
千陇见她满面认真,不似在开玩笑,便仔细思索一番,“刘春香行了多年善事,这夏国之中,十有八九的孤童,都曾受过她的恩惠,安柚儿许是瞧中了她这一点,才将她看作心腹多年。”
安潇湘静静地望了千陇片刻,霍然扬眉,“走,你与我一同去揭露这毒妇的真面目,也好有个见证。”
安柚儿与几人皆私交甚好,她空口无凭便要将刘春香拉回来对峙,怕是会被反咬一口,而今,她便要让大伙儿瞧瞧,这个虚伪女人的真面目。
……
高月悬空,朦胧遥远。
望月楼至高之处,一红衣公子倚于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