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丫头满腹担忧,白暮雨用手里的木棍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竹杆,“小丫头,做事专心,小心刀割了你手指。”
丝雨放下手里的匕首,不解地道:“小姐,您那日明明可以赢的,干嘛要自己认输呢?”
“自然是为了那片地啊。你想想,若是我赢了,把婚书拿了回来,他们就罢休吗?他们会想方设法让娘逼我嫁过去,逼我说出神机先生的下落。倒不如拿了地好,那片地可是我们的希望。”
见她仍是忧心忡忡,笑道:“不必担心,你可知我为何定下必要江家三公子亲自上门迎亲?”
丝雨摇头,白暮雨道:“若咱们这次救出了他,我必要江家亲自退了这门亲。若是救不出,他便死在苍山之上了,又怎会要我下嫁?”
“可如此一来,小姐你岂非终身嫁不了了?”丝雨仍旧担心,小姐嫁不了,只能孤苦无依地过一生。她怎么忍心看着她这般过下去?
白暮雨无所谓道:“嫁不了便嫁不了,又能如何?况且,十年,二十年后,你我,江家,还有这些左邻右舍是什么样,谁又知道呢?”
丝雨还想说什么,忽闻前面有脚步声过来。白暮雨把东西一丢,也不收拾,系着围裙便出来了。
她已经费劲心机地去提示他们了,这次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江镜拿出一堆地契的时候,白暮雨简直觉得他是如来佛转世。至于之前算计她什么的,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师傅说了,他不想见外人。但会从旁指点我。所以,如果你们要救人,须得完全听我的。若是做不到,便请回吧。”
原来她是神机先生的弟子,二人连半句怀疑的话都没有,一个劲地点头。白暮雨苦笑,神机先生不过是她的化名,就是用来唬人的,没想到,人家情愿相信她是他的弟子也不相信她就是神机先生。看来这些年她演得有些过头了,将来得好好把名声挣回来才行。
“你们或许没明白什么叫做完全听从。”见二人应得如此爽快,白暮雨忍不住提醒道,要救人,可不是什么一个锦囊妙计就行的。须得连环计,计中计,一计叠一计。
只要出了一点差错,就前功尽弃了。
就是一点差错不出,也还有天时地利人和,方能救出江少徇。他们真的以为她是神仙,可以一下把十万河西兵给变没了吗?
江镜不答,江少铭道:“神机先生之言,我等一定一字不落地听从,绝无半句违背。”
白暮雨冷笑,这人果然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此事的凶险。江镜眉头一皱,想了想,道:“我以性命发誓,只要能救少徇,就是让我挥剑自尽,我江镜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白暮雨道:“看来八爷您想明白了一半,有时候死并不难。世间的事比死难的多的是,比如从十万精兵围困的苍山之中救出江三公子,又比如,我要他打你一顿。”
江少铭怔住,不知她是玩笑还是认真的。江镜沉默半晌,向江少铭道:“你揍我一拳。”
啥?江少铭没听清,不,是没明白过来。
“你揍我一拳,狠狠地揍。”
江少铭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怒目瞪着白暮雨,“白姑娘,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我江家子孙是绝不会做的。”
“那就恕我爱莫能助了。”把地契往他面前一推,起身就要离开。
“打,不打的话便家规处置。”
江少铭举起拳头,停在空中,却终是落不下去。
白暮雨道:“看来三公子和三千兵卒在你们眼前也不是这般重要。”
“打。”江镜吼道。
江少铭怒吼一声,拳头重重落下,却在沾到江镜衣衫的时候戛然而止。他终是下不了手,如她所说,死有时候很容易,而比死更难的事,便如眼前这一件,他怎么也做不到。他反手一拳打在自己胸口,因为用力过大,好一阵咳。
“八爷,二公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救人之事,本就只有万一的机会。二位如此所为,恐怕连这万一的机会也没有了。”
白暮雨拉着丝雨走了。走到门口,她忽地转过身,道:“友情提示一下,二位动用暗桩找我,或许早被有心人看去了,你嘱咐他们小心些吧,活在这个世界,谁都不容易。”
“八叔,是我没用。”江少铭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脸立时红肿起来。
江镜拍着他的肩,道:“不关你的事,这种事,我也做不到。不过,为了少徇,为了咱们江家的未来,一定要克服,知道吗?”
江少铭郑重地点头,要他冲锋献阵他不怕,可要他对八叔动手,他无论如何做不到。
“连徒儿都这般历害,少徇的眼光真不错。不论如何,哪怕搭上八叔这条性命,我也一定要救出他来。”
丝雨兴高采烈地拿着一叠厚厚的地契跑进来,正在练习刺绣的白暮雨一针扎进了自己的手指,血染红了一片。
“糟了,我的刺绣。”白暮雨大叫起来,这可是她辛辛苦苦绣了半个月,才有了一个大致的模样,这下子全毁了。她把东西一摔,抬眼望见丝雨比扎了自己还痛苦的表情,心瞬间软了。
丝雨眼泪巴巴地取出手绢替她包扎,一个劲地说对不起,请小姐恕罪之类的话。
白暮雨像安抚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手,摸了摸身上,确定没有带糖,只好拉她坐下,道:“哭什么哭?不过是被针扎了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针扎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她的刺绣啊。白暮雨在心里哀嚎一声,我的娘啊,你这般摧残自己的女儿,你怎么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