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雨头也没回,她扔了一粒花生在嘴里,那家主令直接挡在了他的拳头上。
江少铭恨不能一拳把自己给敲晕了。
老鸨看着这二人,纵是她见惯风月人情,也不知道这二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知道,这位拿着江家家主令的姑娘说,要挑一个最好的姑娘带回家去。
老鸨眼里早就闪烁着精光了。她就是今晚的大财神啊。
至于这位年轻貌俊的公子,该是什么人呢?这人一看就从未来过青楼,莫非是她的相公,因为妻子喜欢女色,觉得丢了自己的颜面,要把她掐死泄愤?亦或是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喜欢女色,要来杀人灭口?
老鸨脑子里全是恶俗套路,二人没动手,她身后的保镖也不能动手。毕竟这是他们的家事,只要她有银子赚,她就不会多嘴。
干她们这一行的,多嘴死得快。
“你到底在干什么?”江少铭压低声音,与她同桌而坐,双目血红,十分怖人。
“看不出来吗?逛青楼啊。”白暮雨斟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江少铭哼了一声,并不接受她的好意。
“哪有姑娘家逛青楼的?”
“你又没来过,怎么知道没有?”
江少铭被她一堵,便没话说了。他愤愤地敲了一下桌子,觉得也许会引来旁人关注,赶紧将手揣进了袖中,“你就算要逛,又怎么能打着我江家之名?江家的子弟,岂能在青楼鬼混?”
白暮雨好奇地看着他,“你们家江这么多人,你敢保证他们没一个去过青楼?”
江少铭又是一噎,“反正我是没见过。”
“你都没去过,如何会见过?”
二人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等于白说了。江少铭知道自己胡搅蛮缠不过她,只好越过此话题,低声道:“你赶紧给我回去。”
“不回,我要找的人还没找到呢。”
“你要找谁?”江少铭脑中闪过几个人名,其中便有神机先生,难道这位高人也喜欢逛青楼?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要找个美人带到江家去。”
“你带到江家去干什么?江家可不收这样污秽的女子。”江少铭讥道。
“你们江家不是说以天下百姓为己任吗?难道她们不是天下百姓之一?或者,这句话只是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
江少铭知道自己横竖说不过他,再说下去,只能被她气死。气恼地端起桌上的酒杯往嘴里倒,刚饮进去半口,便喷了出来,扯了衣袖不停地擦嘴,一幅嫌弃的样子。
老鸨赶紧过来伺候,这可是她最好的酒,不管是谁,喝了都只有一个字,好。还从没有人喝到一半将酒喷出来过。
“公子,这酒不合您口味?”老鸨笑容可掬地道,什么客人都有,就算他真是嫌弃,她也没必要与客人争执,更何况是一位身着气度不凡,出手阔绰的客人。
江少铭别过头去,当作未听见。
白暮雨笑着端了一杯酒饮下,舔了舔舌头,“真是好酒。妈妈,你别管他,他一喝酒就这样,什么样的酒到他嘴里,都跟马尿似的。”
老鸨笑了笑,也不知道信没信。白暮雨瞟了一眼站在楼上的几位姑娘,摇了摇头道:“妈妈,你这楼里就这几位?”
这口气,是嫌弃了。老鸨阅人无数,立时知道这位不是好打发的主,她眯着眼,瞟了眼江少铭,他正生着闷气,没有说话,显然是不再想反对此事了,道:“楼里确有几位更好的,只是有两个生着病,怕过了病气给客人,另一个,昨儿个摔断了腿,大夫看了,说要休养好些日子。”说着也难掩脸上怒意,这几位可是她的财神,没想到一下子全病了,幸好此时客人不多,不至于损失许多机会。
“带我上去瞧瞧。”白暮雨掏出一把银票,在她面前晃了晃,看着老鸨两眼发直,几乎挪不开腿。“把机灵点的丫环也都叫出来,若是看着合眼的,我一并买了。”
老鸨忙不迭地招呼她上楼。江少铭本来想走,但又不知她打着江家的招牌干嘛,不跟着,着实不放心,只好忍住心中的厌恶跟了上去。
此楼确有不同之处。这楼里的女子样貌端庄可人,行事大方得体,并不像其他青楼一样,极尽媚样,以色侍人。
在这里,美色只是一方面。往来青楼的,并不都是好色之徒,还有文人雅士,达官显贵,大家就图个乐子,听琴听曲,谈谈诗词歌赋,彰显风雅之气。若都弄得像其他地方的青楼那样花里胡哨的,怎么对得起这十两银子一壶的酒?
虽然病着,但老鸨有命,这两位姑娘还是粗粗画了妆容,由侍女陪着到白暮雨的屋中来。
白暮雨与孙白薇相熟多年,不说见过百病,普通的病还是见过不少,这两位是真病了,还病得不轻,但正如老鸨说的那样,这二人就是病着,也比外头那些姑娘更加迷人。
白暮雨请二人坐下,随口问了些诗词歌赋的问题。二人一一答了,之后就不肯再多说话。
老鸨果然没有吹牛,二人是真学了不少,不过并算不上精通,这倒颇让她有些失望。
江少铭倒觉意外。他一直以为白暮雨不学无术,别说诗词,就是普通先贤大论都未必读过,她这一问,居然还有几份见识,有点名师弟子的学问。
白暮雨作为名学霸,古文诗词什么的,当然学过不少。虽然写不出明月几时月这样的诗句,偶尔写几句打油诗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她可是站在数代先贤高人的肩上,同样的一首诗,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其见解自然非普通人可比的。
除非人人都是国学大师,但中国几千年,真正称得上国学大师的又有多少呢?所以她随口说一句,就够一些人一辈子去回味了。
江少铭自幼跟着名儒学习,但他的师傅当然及不上这些大师,难怪这会对她的见解颇感奇妙。
白暮雨摇了摇头,一人打发了些银子,将人赶了出去。老鸨很失望,这二人可是她的招牌,原以为她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丫头,哪知说起话来比那些爱好附庸风雅的大人们更高深,也难怪一下子便被比了下去。
“宁缺勿滥,找不到便算了。”又甩了甩手里那叠厚厚的银票,从桌上抓了一把瓜子,一颗一颗地剥着,边走边吃。
白暮雨走了几步,又快步转回来,“不是说还有一位吗?既然来了,不如去瞧瞧。”
老鸨想,这两位已经是楼里最有名的姑娘,这二位都看不上,那位就更看不上了。不过白暮雨说了,她也不反对,只是有些为难地道:“元欢昨儿摔了腿,恐难出门见客。”
“没关系,我去见她也可。”白暮雨道,那老鸨并不头前带路,呆在原地没动。
“她这时尚未梳妆,恐怕会扰了姑娘的兴致。”
白暮雨笑着抽了一张银票,在她面前晃了晃,老鸨麻溜地往前一跳,似是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姑娘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