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之中,子婴心里有喜有忧,赵高却是继续说道:“今日赵高初见令长子青弘,的确英姿勃发一表人才,也难怪李家能与主家结为姻亲。
不过赵某却没想到令少子青阳竟然也是这般出众,如今年不过十几便已初露峥嵘。
若非青阳尚年幼,这朝堂之上必有他一席之地,待他以后年岁增长,再积累些阅历,以后也当是不世之才。如此勃发少年,实在让老夫欣赏。”
子婴拱了拱手:“承蒙长官谬赞,青阳能得陛下看重是他的福气,但他年不过十三,朝堂离之尚早,上官说笑了。”
赵高淡笑道:“子婴却不必自谦,这般少年郎,当得起某之夸赞,说起来无奈,赵某今半身入土,却未留下子嗣,到头来只一养女罢了,令郎这般意气少年,赵某见之心喜啊。”
说罢,赵高颇为踌躇的看着子婴:“今日赵某有一请求,却不知子婴愿意否。”
子婴不知赵高打的什么主意,只是应付道:“上官但说无妨,只要子婴尚有余力,不敢推辞。”
这话听着好听,但赵高是什么人,又岂能听不出话外之音,有没有余力帮忙不还是子婴自己说了算,真有什么难办的事,一句有心无力就给对付过去了。
赵高也不在意,只是感叹道:“想令长子英姿勃发,却成了李斯丞相的孙婿,如此美事,赵某又岂能让李相专美于前,”
子婴顿时有点懵,看赵高这意思竟然也是想与自家结姻了,如今长子青弘已经娶了李斯的孙女,自然不可能再娶,那这家伙不会是想打青阳的主意吧。
这是子婴绝不能接受的,于是连忙岔开话题:“上官此话却让子婴糊涂了,青弘已有妻室,又怎能再娶,至于纳妾却是太早了些。”
赵高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他又岂会自贱身份给青弘找妾室,他根本就是冲着青阳来的,子婴又岂会看不出自己的目的,现在明显是在装傻。
不过就算子婴装傻,赵高也只有认了,若真的挑明了说,那也就撕破脸,这事就不用谈了。
青阳已经是胡亥身边不可忽视的力量了,赵高不可能毫无反应,既然拿不准这小子站在哪边,就干脆想办法把他跟自己绑在一起。
你李斯嫁了个孙女给他兄长,我就更直接一点,直接找他正主了。
今天来子婴府上,赵高先对子婴许以公卿,若子婴真的答应,这对赵高绝对是好事。
若是由赵高向胡亥举荐子婴在朝中任职,那么子婴自然被打上了赵高的标签,以后再别人眼里,子婴就是赵高的人了。
那么青阳的立场自然也会跟着过来。
子婴不是蠢人,这其中关窍一清二楚,自然是敷衍过去。
子婴的拒绝便是态度,可以理解为青阳的态度,可见他们并不愿与赵高站在一条船上。
此事不成,赵高便抛出后招拿结姻说事了。
“看来子婴是没有明白老夫的意思,令长子虽然已有妻室,但是令少子青阳不还没有订下婚事吗,对于青阳,老夫甚为看好,不如你我两家结好,某赵氏虽谈不上世家大族,却也不会辱没了青阳。”
子婴眉头紧锁说道:“望上官见谅,青阳如今年岁尚幼,他的婚事现在来说还是太早了些,子婴暂时还无此想法。”
赵高对于子婴的回答并不意外,不过他自有手段,这件事,不管子婴愿意与否,他都得办下来。
赵高拍了拍子婴的肩膀:“你我两家结好,这是美事,子婴又何必忧虑呢。”
子婴说道:“此事却不是小事,恐怕还得往后再说了,再者,某似乎并未听闻郎中令还有孙女?”
对于赵高的情况,子婴是专门打探过的,赵高膝下并无亲生子女,只有一个养女嫁给了阎乐,这阎乐便是几月前赵高举荐做了咸阳令的家伙,也正是因为阎乐这个女婿牵扯进了皇子谋反案,才逼得赵高留在咸阳,连胡亥出巡都没法跟着。
赵高说道:“老夫确无孙女,却有外孙女,某之养女赵氏与咸阳令阎乐生有一女,年十一,长相秀丽,性情温婉,却正是合适青阳,虽然两人现在尚幼,却可定下婚约,以成两家只好。”
子婴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世家联姻虽然是常事,但也讲究个门当户对,那阎乐又算得上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依靠裙带的废物而已。
若非赵高,又其能让此等庸人任职咸阳令。
昔日与李家结姻,子婴都是不情不愿的,更何况一个区区阎乐,纵然阎乐背后是赵高,子婴也是看不上眼的。
话说到这里,子婴已经没有心情与赵高虚与委蛇了,只是右手引向门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接送客了。
“此事子婴尚要好好考虑,今日招待不周,郎中令莫要介意,如此,某便不送了。”
这般生硬的送客,弄得赵高颇有些尴尬,脸色也冷了几分,不过他城府极深,马上便淡笑起来。
临走之时,赵高拱手拜别,最后才说道:“你我两家结好之事,子婴的确要好好考虑开始准备了,此等美事自然不能低于旁人,赵某已经将此事奏书送与陛下处,只待陛下回都,便可由陛下金口赐婚了,如今陛下看重青阳,必会欣然答应,呵呵呵。”
赵高说完,便负手而去,只剩下子婴站在原地,脸色却是一变再变,最后铁青着脸,若非是他涵养功夫好,恐怕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
赵高这斯竟然连提前商量都省了,自作主张便求胡亥赐婚,分明就是不给转圜的余地,铁了心要把青阳绑在自己的船上。
这种行为,要子婴忍住不骂人,的确不是容易事。
不多久,王琦便过来了,赵高突然来访她自然关心,她就怕这家伙不安好心,赵高没走时她一个妇人不好待客,这会却是忍不住过来询问了。
“夫君,这家伙今日造访,究竟是打算做什么,咱们家与朝廷官吏少有来往,与他更是素不相识,他怎会注意到咱家,难道是我们的谋划败露了。”
子婴摇头苦笑:“我们的谋划若是败露,来的可不会只有赵高孤身一人了,谋划帝位,这是灭族大罪,此事败露之时,就是我等身死之时。”
王琦心情沉重,这些她当然清楚,其实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她更希望家人不要参与到这种事情,这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所有人都会粉身碎骨。
但是不管是子婴父子还是自己,身上都流淌着大秦的鲜血,这条路他们父子注定要走,自己没有立场阻止,唯一能做的只有全身心支持。
王琦皱了皱眉:“既然如此,赵高为何而来,咱家也只有青阳在陛下身边,容易引起他的注意,莫非他是冲着青阳来的?”
王琦毕竟是前丞相之女,并非无知妇人,这一冷静下来,猜到赵高来访目的也并不奇怪。
子婴叹了口气:“没错,他就是冲着青阳来的,现在事情变复杂了,我们恐怕不好办了。”
王琦眼睛浮起一抹煞气:“他想干什么,若他敢伤害青阳,我必让他以命偿之!”
子婴并不怀疑王琦的决心,若是青阳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王琦绝对会提着刀去赵家拼命,她这种刚烈的性子,真的与其父王绾如出一辙。
等到子婴把情况一说,王琦登时恼火了,且不论立场的缘故,只看身家的话,她自己就出身宰相之家,子婴更是赢氏宗族,又怎么可能看得起区区赵高与闫乐。
“赵高还真敢痴心妄想啊,真以为我家是随便拿捏的吗,这件事我绝不答应,就算是胡亥小儿开口也没用,我还真就不信了,咱们不愿结姻,他赵高还真能强行把外孙女嫁过来!”
子婴点头道:“这件事的确不能就这么认了,不过也不太好处理,到时候胡亥插手会很麻烦,或许最后要靠青阳自己解决了。”
王琦问到:“青阳能有什么办法?”
子婴道:“如今青阳已经深得胡亥看重,既然赵高可以求得天子赐婚,青阳自然也可以想办法让胡亥拒绝,我这就修书一封快马送到青阳手里,这件事要及早通知,以免他到时候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