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热醒的。
晕倒的时候我倒在了夜瑾年身上,意识浮沉之间,我只觉得整个人好像趴在一个火炉上,口干舌燥,越来越热,越来越烫,然后我猛地一抖,清醒了过来。
落日绯红的余晖正洒在夜瑾年的脸上,我撑起身子,发现此时的夜瑾年像个煮熟了的虾子,整张脸通红通红,呼吸粗重,那烫人的热度不用摸也感觉得到。
他发烧了!我赶紧又看了看他的伤口,倒是意外的发现血终于止住了。可是发烧一样代表着凶险,我得想办法为他降温。
我搓了搓脸,迫使自己再清醒些,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所剩无几的布料,果断将夜瑾年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
我记得在搜寻草药的时候看到过一条小溪,我抱着他那身血衣,踉踉跄跄的往溪边跑,中途看见有一棵树叶十分宽大的树,又停下来弄了几片叶子。
我来到溪边将夜瑾年的衣服全部浸在溪水中,然后将那几片树叶用附近柔软的草茎绑起来,做了个简易的水碗。山中溪水清澈,应该可以直接饮用,我刚舀起一碗水,冷不丁抬头一瞥,立时吓得差点把手中的碗甩了。
溪水对岸,沉沉的暮色中竟有一双闪着荧光的眼睛炯炯的盯着我。我啊的一声惊叫,那东西冷不丁也被我吓了一跳,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影影绰绰间,我看着那东西好像是种猫科动物。
好在它体型偏小,要不然我估摸着我此时就危险了。我惊魂未定的伸手将泡在溪水里的衣服拎起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立即随着衣服上滑落的水流冲了出来。
我皱了皱眉,将手中的衣服又泡回去使劲搓洗了一番,否则拿着这不断滴血水的衣服回去给他擦身,那夜瑾年可就彻底变成一个血人了。
夜瑾年浑身是血的形象在我脑子里转悠了一圈,我突然一个激灵,猛然醒悟为什么刚刚会有野兽出现。
坏了!夜瑾年不会有危险吧?我拔腿就往回跑,只恨自己怎么会这么粗神经。他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人躺在这荒郊野岭中,可不正是野兽的一顿美餐吗!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赶了回去,一路上不知惊起多少飞禽走兽,这么原始的山林,更加重了我的焦急和恐慌。直到远远的看见夜瑾年静静躺在那里的模糊影子,我才长出一口气,双腿一软,差点又摔在地上。
他的脸还是红得吓人,我看了看水碗中所剩无几的那几滴水,纠结了一下便将浸湿的衣服使劲一扭,还透着几分血色的水哗啦一下落入树叶碗中,我端起碗小心翼翼的凑在夜瑾年嘴边,一点一点将水喂到他的口中。
“不好意思了哈,先救你的命要紧。再说你的衣服我洗得挺干净了,就是还有点血,不过怎么说也是你自己的血,喝点自己的血应该也没什么的,对吧?”
我只管自言自语了一番,夜瑾年依旧是没什么反应。我倒也没指望他能回应我什么,不过是求个心安理得罢了。喂完水我又用湿衣服给他擦了擦前心后背,再撕下块布条给他敷上额头。
做完这一切,我抹了把汗,又马不停蹄的找枯枝树叶。抵御野兽的最好方法就是火,我得想办法生火。
可是我没有点火的工具,思来想去,我只好学着野外求生专家的样子,挑出两块松软的木头,木头的凹槽里放了些干燥的苔藓,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摩擦。
我毕竟没有做过这种技术活,粗糙的树皮扎得我的手生疼,我磨了几下便丢掉手上的木头,摊手一看,果然磨出了两个大大的水泡。我哀叹一声,想起我母上大人经常念叨我的话: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惜现在我孤身一人待在这荒郊野岭中,身边还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伤员,黑夜正毫不留情的慢慢袭来,这里不会有一边念叨一边帮我把所有事情都收拾好的娘亲,也不会有默默站在我身后为我遮风挡雨的父亲。
我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的掉落下来。没有人能来帮我,我甚至连身处何方都不知道。而更让我心塞的是,我都不知道这一切莫名其妙的遭遇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招谁惹谁了?!
我越哭越伤心,眼泪断了线似的,扑簌簌往下掉,哭着哭着,冷不丁吱嘎一声怪叫从我身后传来。我吓得一个哆嗦,立即从悲伤沮丧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无论如何,我总得想办法活下去才是,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不是?
我抹了抹眼泪,重新捡起木头学着电视上的样子快速摩擦着。现实总是很骨感的,我折腾了不知道多久,手上的水泡被磨破渗出血来,火辣辣的疼。
就在我感觉那两块木头都快要被我磨穿了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了从木头中飘出的一股轻烟。
妈呀,我这辈子都没这么激动过,此时此刻,我感觉那缕烟比夜瑾年踩在脚下的祥云还要好看!我不敢懈怠,手上继续不停的摩擦,终于,“噗”的一声,那撮苔藓冒出了一朵小小的火花。
我欢呼一声,赶紧将旁边易燃的枯枝树叶凑上去,然后小口小口的吹着气,温暖的火苗渐渐变大,我的生火实验好歹是成功了!
火堆绕着我和夜瑾年远远地围成一圈,凉凉的夜风拂过,火苗摇曳生姿。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鼻子一酸,又没出息的流了几滴眼泪。可是突然想起好久没给夜瑾年冷敷,我又拖着酸软的双腿挪到他身边。
他依旧烫的厉害,不过好在呼吸心跳都还算平稳。我又为他擦了擦身子,长叹一口气,喃喃自语:“夜瑾年,你把我带到这荒郊野岭的就不管了,你觉得你像话吗?你赶紧醒过来好不好?哪怕陪着我说说话呢……”
火光明明灭灭的映在他的脸上,他就像个睡美人似的,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给人一种他在回应我的错觉。我盯着他那张好看到不像话的脸,只觉得一切仍旧好像做梦一样,恍恍惚惚的极不真实。
山林中的夜晚很是热闹,昆虫在草丛中啾啾叫个不停,时不时夹杂着几声野兽的低吼。有些吼叫明显就在我们附近,我又累,又渴,又饿,却不敢动也不敢睡,浑身的肌肉紧绷着,死死守着那些得来不易的篝火,如同守护生命之火一样,苦苦熬了一夜。
以前灯红酒绿,彻夜不眠的时候,我从不知夜晚竟如此漫长。如今望着东方显现的那一抹鱼肚白,我干涸的眼角差点又流出泪来。
等到天光大亮,夜瑾年的衣服几乎都干了,我将火堆挑得再旺一些以免野兽靠近,然后准备再去弄些水来给他喝。新丢进去的柴火瞬间被烧得噼啪作响,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声音。
“临......”
我以为我自己幻听了,停顿下脚步回头看向夜瑾年,被火光耀得满脸通红的他嘴唇微微抖动。我凑上前去仔细听了听,听到了一声破碎的呓语:“临……”
临什么?这像是个名字,我听不清楚,只是觉得后面的字眼我有些莫名的熟悉。之后他再没有发出声音,可是那双俊逸的眉却紧紧揪在一起,不知此时昏迷的他意识里正在经历什么痛苦。
我赶紧轻轻拍拍他的脸,试着叫了几声他的名字:“夜瑾年?夜瑾年?”
他的睫毛抖得厉害,忽然间从眼角流出一滴泪来。那滴泪流的实在突然,让我一时就有些愣住了。我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这才看出一些端倪来。我本以为他刚刚痛苦的神色是因为身体上的伤痛,可现在这滴泪划过他的脸颊,我竟莫名感受到一丝伤心的滋味。
想到刚刚他喃喃念着的那个名字,莫不是他在想他的心上人吧?如此一番推论,我这小心脏一抽抽,心里也开始不是滋味了。夜瑾年啊夜瑾年,我为了救你拼了命的忙了一天一夜,可是你却在忙着想你的心上人?
嗯,有些吃味……
我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圈,最终回到“吃”这个字眼上,然后我的胃肠便很应景的一阵扭曲,那股酸水直冲到嗓子眼,让我真真切切的感受了一把什么叫酸到烧心。
我苦笑了一把,摇摇头拔腿就走。我连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吃饭这件事都搞不清了,居然还有心思理会那些情啊爱啊的玩意。
先保住命再说吧!
溪水清澈见底,这样的水体里面生物很少,完全不必在这里面浪费时间。我猛灌了一肚子凉水,胃里的抽痛才略微麻木了一些。我抬头四望,盘算着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首先我得找个安稳的地方,夜瑾年在昏迷,以我的体力不可能带着一个昏迷的大男人翻山越岭找出路。其次我也要饿昏了,我得在自己饿昏之前找到东西填填肚子,还有夜瑾年的伤……
我突然发现我现在简直就像一个野外求生专家一样冷静。嗯,果然饥饿是个好东西,不会让人胡思乱想。
再次给夜瑾年灌完水,我摸了摸他依旧烫人的额头,惆怅的叹了口气。
“走吧,帅哥,姐姐今天带你找个五星级宾馆住住!”说着我伸手想要把他扶起来,然而我不知道我是饿狠了所以手脚无力,还是我其实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第一次用力,夜瑾年竟纹丝儿都没有动一下,我愣了愣,再用力!
我靠,真的扶不动?!
于是我咬了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然后,太棒了!
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正式宣告放弃!
丫的夜瑾年,你怎么重的跟头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