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九章·千秋皆入喉(1 / 1)未逢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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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内。

长孙炎的心腹立在他跟前,深深地低着头,一直不敢吱声。

长孙炎刚刚在盛夏那边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大手一挥将摆于桌案上的一应物品统统扫落到了地板上。

心腹下属早就料到了它们会遭殃,忙将被茶水沾湿了的公文先抢救过来,又笨手笨脚地用袖子洇干茶杯打翻在上面留下的茶水渍。

“你过来评评理!”

“我从前受了多重的伤,也不见她有多紧张。去了边塞打了一年的仗,从不见她写一封家书来问过我一句半句。”

“好了,我回来了,她也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什么‘小心沾水’,咱们身上豁了口子,哪个不是用烧通红的烙铁治伤?穿上衣服又能骑马上阵。偏他就不一样了?”

“怎么?盛夏她到底是我媳妇还是那个戏子的?”

手下知道将军只是发牢骚,哪怕阴阳怪气,哪怕直呼夫人名讳,自己也不敢真的说将军夫人的不是,将军问他看法,他只好顾左右而言其它:“那个戏子在台上的扮相和身段是我见犹怜,那样一双白白嫩嫩的手,想想真要是伤了,也挺可惜的。”

角儿的手仍是男人的手,只是和他们这群粗人相比较,确实是“白白嫩嫩”了。

话刚说完,属下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他看见长孙炎正双眼冒火地盯着自己,顿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耷着脑袋将手里勉强拭干的公文无声地摆回桌案一角,被长孙炎再次拂落在地。这次它们就没刚才幸运了,有几本簿子连书页都散了。

“查!给老子把他的老底都掀开来看看,瞧瞧是个什么来历,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他娘的活腻歪了!”

“是,属下现在就去办!将军息怒,气大伤身。”

若这句话换作另一个人来说,例如盛夏,那长孙炎的火气很可能会平息大半,甚至还会和颜悦色,可惜说话的却是这个不长眼的愣头青。

长孙炎怒目瞪着他,恶狠狠地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砸在他的脸上,“滚!”

不出三日,长孙炎吩咐下去的事很快就查得一清二楚,听风楼的角儿和他的祖宗三代的来路都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角儿的原名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以艺名行走天下。

角儿是在七八年前,在大晋都城一手创办了听风楼,养了一批艺人。

他家以前穷困潦倒,从他祖父那一辈开始经商,白手起家,家业传到他父亲时,族中产业颇丰,但有句老话说,“富不过三代”,果然到他时,已经开始坐吃山空了。

角儿年少时也是个纵情享乐的主,一掷千金,挥金如土,最大的喜好就是听戏,还曾为当红的戏子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过,打伤了人,还是家里用银两替他摆平的。

后来,光靠吃老本实在是维持不下去了,他便自己唱起戏来,张罗起了这听风楼,一直拉扯到了现在。

听风楼业务广泛,除了楼中各位角儿的专场,他们也承接到达官贵人府上的红白喜事,像给有钱人家唱唱小曲儿,解解闷儿的,他们也会接。

听风楼盘踞都城久矣,除了常到将军府上唱戏的那位角儿,城中也有捧楼中其他角儿的,但还是数他们的老板风头最盛。

说来也奇怪,这三两个月来,角儿谢绝了好几家送上门的请帖,上台也日渐的疏了,更多的是楼中的其他人替他上,角儿有时只在谢幕时,以听风楼老板的身份上去露个脸,以谢各位来捧听风楼的场子。

手下将这桩事说给长孙炎听时,长孙炎只是冷笑,称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的低劣手段罢了,还说,如果他不想唱了,就再也别唱了,将他们整个听风楼连根铲除,赶出都城去。

长孙炎的话,手下自然是领命照办。

那角儿是有些本事的,不少显贵与他私底下多多少少都有交情,有的恐怕还关系匪浅。手下以为这件事情办起来多少会有点棘手,哪知那角儿听闻了将军的名号,一句话也不多说,带着人搬着家当,头也不回的,就出城去了。

多日后,长孙炎在府中无所事事,摆明了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盛夏突然在这个时间来找他。这是可是自打他们存隙以来,破天荒的头一回。

长孙炎端着将军府主人的架子,坐在原处等着她。

看着盛夏面色不善地步步走近,长孙炎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好。倒不是在怕盛夏包藏祸心,而是许久没有与她碰面说过话了,长孙炎僵硬地动了动自己的手和脚,却怎么也都不自在。

盛夏站在他面前就居高临下地质问他,是不是他把人赶出都城去的?

盛夏的声音让他误以为他们仍是一对甜蜜恩爱的夫妻,可是她话语的实质还是立马将他脑内的绮思当头一棒敲得支离破碎。

“你这是干什么?”盛夏面上是写明了的不悦。

“我怎么了?”

盛夏看不下去他明明揣着明白,却硬是要装糊涂,“人家不过是来府上唱戏给我听,你何必赶尽杀绝,摔了人家整个戏班子苦心经营的饭碗?”

长孙炎也是气极,军营里的那股子**无赖劲儿一上来,说话就没了个分寸,他反唇相讥:“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怎么知道他肚子里没有点什么花花肠子?我还是太便宜他了,早知道,就该打断他的手脚,丢在你脚下,让你自己去听听他软绵绵脖子上面那颗脑袋都在肖想着你些什么!”

“够了!”

盛夏气得胸脯不断起起伏伏,厉声打断他仍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在长孙炎的记忆里,盛夏从没有在他面前如此大声地讲过话,哪怕是在北漠与他针锋相对时也没有。

两人都沉默着,等到各自心情平复了些,盛夏突然笑着道:“这段时日我想了很久。从前觉得,故事里面所说的‘门当户对’,实在是为流毒于世,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老祖宗的眼光还是毒辣的。”

长孙炎又开始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了。在他心里,丞相府和将军府都是当朝重臣,是国之栋梁,怎么就不是“门当户对”了?

自己想了好久,长孙炎终于若有所悟,面目凶狠地蹙起眉来问她:“你是嫌我是个武将,不如你那个戏子懂风情了,对吧?”

面对长孙炎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盛夏绝不会再用言语火上浇油地激怒他,盛夏来时,在头脑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说完这番话,盛夏已然彻底平静,她在长孙炎面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这一年多所受的气都从肺腑里倾吐出来。而后,盛夏像放下了加在身上的所有负担。

她扬起脸对长孙炎说:“长孙炎,我要走了,离开有你的世界。”

长孙炎对此有所警觉,立马问她是要去哪里?她笑着答回房去。

然之后,长孙炎立即加强了将军府内外的戒备,特意叮嘱管家要留意夫人的去向,不可以放她出府去。如果她趁自己外出时执意出府,一定要拖住她,等他回来。

可是,哪怕长孙炎这样做了,盛夏还是在他,也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甚至那些守卫都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盛夏就在人前失去了踪迹,如同是人间蒸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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