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找到真如火车站旁边公交站点,好多路公交车都在真如火车站有站点。
“康华公交,上海的公交车真多,好几百路的,不像我们烟海最多九路。”
唐晓红看着公交车身上写的字,一边念着,一边惊叹着。
“对啊,从这一点上就看出上海的大了。”美东点点头。
“幸亏那年去了趟北京,感受了一下大城市,不然真有点发懵。”
我看着倩倩笑着说,“这就是真如,令尊当年学习生活的地方。”
“丈人爹就行了,还那么咬文嚼字。”唐晓红开着玩笑,尽管现在收敛很多,但偶尔还是能露出她那副什么都不屑一顾的腔调。
“早点了吧?”美东也捂着嘴笑了起来,“你以为倩倩跟你那么心急呀?”
把倩倩尴尬地脸通红,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话了。
唐晓红让美东回了一句,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刚要作势打美东,看见刘超在看她,又赶紧把手收了回去。
来了一趟开往上海新客站的公交车,我们互相叫着,刚要向车门那边跑。
有个手持小红旗的老大爷拦住了我们,用红旗向旁边有栏杆隔断的候车亭一指。
“排队!排队!”
我们几个尴尬地笑着去了排队区。
“上海人是有素质,你看都有秩序地排队,没有挤啊,抢的,都很守规矩。”刘超赞叹地说。
“对啊,显得我们几个没素质了,一看就是小地方来的。”
老四在旁边嘟哝着。
“没事,咱们不就是来学习,来开眼界的吗?现在,不都在排队了?”
我赶紧安慰大家,不要太自责,太自卑。
我们顺着栏杆排着队曲折运动着,栏杆口到公交车车门停的位置还有两单绳子拦成一个通道。
这样就确保大家都能有秩序地排到公交车门口,陆续上车。
“这说明不光靠自觉,也要看措施。措施不到位,不自觉的就会伤害到自觉人的利益,导致大家都不自觉了。”
我边随着队伍向前行进,边跟倩倩说着。
“嗯嗯,你总结得还挺有道理。是当班干部的料。”倩倩微笑着把眼神投着我说。
上了车,座位很少,大部分空间都是站位,这也看出上海人是多。
“座位留给老人吧,咱们站着算了。”美东看看座不多,后边的老人也不少。
“好的老大,站会儿看看风景也不错。”看来,老四叫老大是叫习惯了,不好改了。
后边上来的几个中年妇女开始忙手忙脚地抢座位坐。
结果是三张椅子,四个人的游戏。终于有两个妇女吵开了。说吵吧也不像是吵架,感觉还轻声细语的。
不像北方的老娘们吵起架来,掐着腰,互相指着对方,破口大骂,吵着吵着,手就上去开始扯头发了。
车上这两个妇女好像跟聊天似的,云淡风轻,也算是保持着优雅,最多给对方一个白眼,而且台词高度一致。
都是互相喊着,“侬要米空。”
把我们几个看傻了,没见过这么有素质的吵架,而且只有这一句台词。
互相指责了半天后,在周围乘客的劝说下,结束了,都不吭声了。
可是我脑子里还在回荡着“侬要米空,”像如今的复读机一样。
啥意思呢?我琢磨着,“侬要米空”,是不是说对方家里没米了,要吃不上饭了?
嗯,也差不多,大概这个意思吧,臭人家穷呗。
我自己琢磨着,把自己搞乐了,这上海人吵架骂人也这么含蓄,确实是素质人群。
我们在上海新客站下了车,上海新客站是刚建好的火车站,雄伟壮观,人也乌泱乌泱的。
我们下了车,也是漫无目的,我和美东左右看看,商量了一下,看着西边有不少平房和二层的老楼,比较热闹。
“咱们先往西走吧,去那边看看,有没有干净的小旅馆,先住下。”
大家都没意见,我和美东成了意见领袖。于是我和美东走在前边,倩倩像只小猫似的粘着我。
刘超和唐晓红在后边跟着,老四独自拉一箱子在最后。
果然那边的马路很热闹,都是居民区,大多都是砖木结构的,两层的老式小楼,挤得密密麻麻的,楼群之间有些很窄的胡同,深入进去。
“咱们顺着胡同进去看看吧?”美东好奇地说。
“行啊,可能里边也会有旅馆。”我也挺好奇上海这种民居,原来以为上海人一定都住在高楼大厦里,原来也有这种老旧的普通民居。
大家一听也都没意见,也都想看看普通上海人生活的地方。
许多年后,我才了解到原来这就是最具上海特色的石库门民居,那些小胡同,上海人叫作“弄堂”。
石库门民居和弄堂曾经跟千千万万上海人的日常生活密不可分,是上海人生活的主要场景。
上海人在弄堂里生活,在弄堂里工作,在弄堂里经商。
小孩子们在弄堂里出生,在弄堂里成长,在弄堂里玩耍。
不光普通上海人,也有许多的名人都在弄堂生活过,许多故事,许多典故,许多名人都跟弄堂密不可分。
弄堂是一个时代的上海城市生活载体。弄堂构成了近代上海文化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上海的弄堂,它既不同于传统的中国江南民居,也不同于任何一种西方的建筑形式。
然而,它又总是既或多或少地带有中国传统建筑的痕迹,又或多或少地带有外来的建筑影响。
它最能代表近代上海城市文化的特征,它也是近代上海历史的最直接产物。
“哇,这里边还这么长,住了这么多人家。”唐晓红惊叫着。
我们走进胡同口,就看见一眼望不到劲头的小巷深入到民居深处。
胡同口有一家杂货店,一位老人在里边坐着。我和美东透过玻璃看到贴放在窗户边上的香烟。
“好多牌子,以前都没见过,”美东羡慕地说。
“也有见过的,那盒黄色盒的凤凰,好像以前见过。”我指着说。
“嗯,凤凰烟我也抽过,真香。”美东点点头说。
“还有那个红盒的牡丹,好像我也见过。”我记得那年父亲带我回昌河,送给二叔的就是牡丹烟。
372
弄堂很窄,两侧二楼上的住户都在窗外伸出不少竹竿,上面晾晒着衣服,各种颜色,像是万国旗,生气勃勃,烟火气息浓郁。
上海的温度最起码比烟海高十度,在阳光的照耀下,丝毫感觉不出冷,穿着羽绒服已经出汗了。
于是,我脱下来,搭在胳膊上,只穿着毛衣。
因为刚过了年,弄堂两边住户的门上还都贴着大红的春联。这跟北方风俗习惯还是相一致的。
弄堂边上,有穿着棉袄的老人在晒着太阳下棋,孩子们在跑来跑去地游戏。
尽管住的人很多,弄堂里很多住家,但很干净,家家户户门口都很整洁。
“看,前边有家旅馆,”倩倩先看到了,“霞飞旅店。”
“名字还挺好听的,咱们进去看看吧?”我跟美东商量着。
“好啊,只要干干净净的就好。我看这小胡同挺好的,胡同口有商店。还有几家小饭店,挺方便的。”
美东感觉这儿也不错,满口答应。
“对啊,离公交站点也近,出去哪里玩都方便。”我也附和着。
走到小旅店门口,我们停下了脚步。
“大家稍等一会,我和海超进去看看干不干净。”美东回头跟大家说。
“好呀正好走累了,休息一会,你们去吧。”唐晓红先说话了。
刘超只是点点头,老四直接先掏出烟来,点上了。
老板是一位精瘦精瘦的五十多岁的男人,一口上海话。
他带我们看了房间,都在二楼,正好还剩三间,房间小小的,只摆了两张床,一个床头柜。
二楼层高很低,我站着,伸手就能摸到天花板。房间里有一个不大的窗户,但伸头出去可以看到大半个弄堂的风景。
屋子里很干净,床单是洁白洁白的那种。
“尽管很简陋,但很干净。”美东点点头表示满意。
“吃饭也很方便的,弄堂口有很多小饭店,公交车也很方便,这里离南京路,外滩很近的,坐不了几站。”
瘦瘦的老板在说着自己小旅店的好,从卫生到环境,还有便利程度。
“行啊,就住这儿吧,我们要三间房,六个人。”我跟老板说。
“正好的呀,正好还有三间房,就这间隔壁有一间,对面还有一间。”
“好吧,我们下去把朋友们叫进来。”我刚说完。
“进来吧,挺干净的!”美东就打开窗户,从窗户伸出头去,向楼下弄堂里站着的刘超,唐晓红他们喊着。
“你看,方便伐啦?”老板很开心地笑了。
“嗯,是不错,感觉挺好这里。”我也报以微笑。
我们跟着老板下了楼,正好他们几个也进来了,门口有几张椅子,两个女孩坐下了。
老板找出一个厚厚的登记簿,翻来硬纸板的封面,里面夹着一支圆珠笔。
然后跟我们要了身份证,挨张比对着照片,再往登记簿纸上登记着。
“你们男女不可以住一间房的,住在一起需要有结婚证的。”
精瘦的老板登记完叮嘱我们。
倩倩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唐晓红站起来,尖着嗓门说,“谁说我们要跟男的住一间了?我们两个女孩住一起的。”
“没有没有,公安局有规定,我就是跟你们说一下的,不要误会啦。”老板赶紧摆摆手,解释。
登记完后,我们商量的,两个女孩一个房间,美东和老四都抽烟,在一个房间,我和刘超一个房间。
又跟老板问明白卫生间和浴室都在哪里,这才一起上了楼。
美东去了刚才看的那间房,我跟刘超在隔壁,两个女孩在我们对面房间。
美东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大家休息十分钟,咱们出去吃饭好吧?”
“行,休息一会。”
“哎呀,累死我了,都不想吃饭了”唐晓红懒洋洋地说。
“小休息会吧,一会吃饭,也别穿高跟鞋了,上海太大,说走一会,就不知又出去多远。”
我贴近倩倩耳边说。
“嗯知道了。”倩倩点点头,眼睛不舍得看着我,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跟刘超进了屋,放下各自的包,就都一下子瘫倒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伸着懒腰。
“唉,这趟火车坐得时间真够长的,我现在耳边还是咣当咣当的声音。”
我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说。
“我以前坐火车坐得多,但那会都小,也觉不出累来,这次确实也感觉疲惫了。”听着刘超也在床上变换着躺的姿势,说。
“这还幸亏有海泉一路照顾大家,还能去宿营车睡一觉,不然更累更困。”我有说起了海泉的好处。
“对啊,还是看这哥们儿确实不错,真够意思。”刘超回答。
我跟刘超正说着话,就听见有人敲门。
“谁啊?”刘超问。
“刘超我不知道卫生间在哪?你陪我找找吧”门外传来唐晓红娇滴滴的声音。
“哦,好吧,”刚想休息会儿的刘超一个高,利索地站了起来。
“卫生间就咱们房间出去左转再右转最头上那个门就是。”我跟老板去看过,所以方位还是有印象。
“好的,我带她过去。”刘超开了门出去了。
“海超?”又有人敲门,这次是倩倩。
“怎么了倩倩?”我翻过身来,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可以进去吗?”倩倩怯生生地问。
“哦,进来吧。”我赶紧站起来,迈了一步,开了门。
倩倩闪烁着大眼睛站在门口,“呀你们这间可以看到外面弄堂,我看看。”
倩倩走了进来,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很好奇地左右转着头。
“外面不冷,我打开窗户吧,你看得全面,不过别伸头太远,掉下去。”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窗台插销抽开,把窗户打开了。
倩倩雀跃着趴在窗台上,伸着脑袋向外看去,“哎呀,这里住了好多户人家,上海人口是多呀。”
“对啊咱们烟海,住家户哪有这么密集?真是寸土寸金啊。”
“海超?走吧?”房间门没关,美东站在门口,敲着房门跟我说。
“好啊,去吃饭吧,我也饿了。”我答应着收回脑袋,转身看去。
“刘超呢?”美东纳闷地问。
“哦,他带唐晓红去卫生间了,”我回美东。
“唉这回真成了娇滴滴了,上个厕所也得让刘超陪着。”美东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