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走到楼下正好看到老板从门外进来,互相打了个招呼。
美东顺口问了下老板有没有看见老四他们。
老板指了指弄堂的另一头,说半小时前,看见她们往那边口走了。
我们跟老板道了谢,出门还是往原来方向的弄堂口走去,准备坐公交车去真如火车站。
“看样,唐晓红问题不大,有倩倩和老四两个人陪着很安全。”美东感觉挺宽心地说。
“嗯,能出去转转说明心情还行,慢慢就调整过来了。”我点点头。
刘超低着头闷不做声,像做了错事的差学生一样。
“哎呀,你也振作点,别想了。”美东也劝着刘超。
“唉都怨我,让唐晓红受委屈了,这事本来不该发生的,大家还是好朋友,这下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刘超叹了口气,说出了心中的郁闷。
“好了超,都是两厢情愿的事,也不是都一谈就肯定会好下去的,总有不合适的,别太自责了。”
我也劝了刘超一句,给他解解压。
“不过,我还是劝你,既然不想再跟唐晓红考虑下去了,就别再主动去关心她了,免得让她再误会,以为你回心转意了。知道吧?”
美东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嗯嗯,我明白,我不跟她说话了。”刘超像学生一样点点头。
“对啊,最起码现在先保持距离,等都走出来了,再说。”
我也挺赞同美东的意见。
“来车啦,走吧上车再说。美东看着缓缓靠站的公交车,提醒我们说。
我们顺着队伍,排着队上了公交车,车上人挺多,也就没机会说话了。
都各自看着窗外,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看着路边一块块迅速闪过的店面招牌,心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想着心事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像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那感觉。脑子里刚信马由缰了不一会儿,就听见美东说到了,真如火车站到了!
我们几个,急三火四地下了车,往真如火车站的售票厅跑去。
已经看不到售票口了,因为进不去售票厅了,排队买票的都排到出站口的通道上了。
“怎么这么多人啊?没办法,先排着吧,海超排着吧,我和刘超进去侦查一下。”
美东让我先排着队,你带着刘超挤进了售票厅。
不时地会有人走过来,悄悄地问要不要卧铺票,然后偷偷出示一下,握在手心里的宝卧铺票。
大部分人都摇摇头,排队买票的基本都是买硬座的,能坐得起卧铺车厢的,都不用自己排队买票,提前都有关系买妥了。
就像我们在烟海找火车站的陈姐买票一样,也根本不用排队。
可惜啊,在这个偌大的大上海竟没有一个我认识的陈姐可以帮到我们。
美东和刘超挤出来了,“怎么样?”我老远就大喊着问他俩。
“哎呀,售票口都让人堵死了,全是人啊,先慢慢排着吧,能买上票就行,估计座号就不用想了。”
美东皱着眉头说,“看这么多人,还不知能不能买上票,得赶紧想别的办法”。
“不行的话,也买站台票上去车再说。”刘超说了句。
“不行啊,在烟海买站台票,那是陈姐提前跟茶座那个胖胖的王姐先打的招呼,让咱走侧门先进的站。”我摆摆手,摇着头说。
“对啊,要是在这也认识个陈姐就好了。”美东笑着说。
“赶紧的,你先进去认识个陈姐也行,进去试试。”我笑着推美东进去现认个陈姐。
“我哪有那个本事,你去吧。你跟大姐能聊上。”美东又反过来调侃着我。
“不过我想,肯定这里也有关系可以先进去,咱只要能上车就行了,上去再补票呗。”我想想说。
“嗯,但是我们不熟悉地形啊,能找个明白人指点指点就好了。”
美东咬着嘴唇,琢磨着。
“唉找谁指点呢?”我也在冥思苦想着。
“对了!有了,我有办法了,”我高兴地对美东说,“记得咱们下车买烟那个小店吧?就在前边不远就是,店老板她肯定熟悉这边的地形啊,估计会有办法。”
“嗯,咱们去看看?”感觉美东眼睛也闪过一道光芒,立刻来了精神。
“好!刘超先排一会儿吧,我和美东去小商店想想办法。”我跟刘超商量说。
“行啊,我也不会说,你俩去吧,我先排着,不行再回来排队买呗。”刘超痛快地答应的。
我和美东找着路,朝那家小商店走去。
“对了,还有钱没?再买她一条烟,拉拉近乎,然后再问。”我跟美东说。
“还有点,除了买车票的钱,买条烟够了。”美东掏出口袋里的钱看了看。
“那就好,我看那个老板也挺好说话,挺热心肠,就是上海话太标准了,听不太懂。”
我学了学小商店那个女老板说话,把美东逗得直乐。
“别说你学得还挺像的,有点语言天赋。”美东笑着点点头。
我们找到了那家小商店,就在出站口不远就是。
老板应该是刚卖出去两盒烟,看见一个旅客手里拿着两盒香烟从窗口离开。
果然,老板正托着下巴向窗外看着,我们就来了,挡住了她的视线。
“侬好,侬想买点萨?”
“你好,老板,不认识我们了,前天还来买你的烟,跟你打听路的。”
我笑着跟老板说。
老板一听我们不是上海人,就开始尽量说普通话了,“阿拉这里每天人好多的呀,记不太清了。”
“你忘了,我们还买了你一张地图。”美东又问了一遍。
“哦哦,”老板好像有些印象了,笑着看着我们。
“侬还有啥个要我帮忙口伐?”转眼老板又来了上海话。
不过她看了看我俩没听懂,好像有些发懵,又耐心地跟我俩解释了一下这句话什么意思。
“哦哦,有啊有啊,”美东着急地说着,就准备问。
我在下面偷偷拉了美东一下,小声说,“先买烟。”
“哦,先买条烟吧,要那个”美东看了看里边的烟,“飞马吧,来条飞马香烟。”
老板高兴地收了钱,把香烟拿给我们。
我和美东这才把我们的意思跟她说了,果然老板性格也算是豪爽助人的。
伸着手帮我们指点了半天,原来从车站往前走不远,有个铁路涵洞,那个涵洞是个暗河,现在基本就是个臭水沟。
过去涵洞后爬上河堤,再翻过一道矮墙就进了车站里边了。
那边已经是出了站台尽头了,所以根本没人看,没人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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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美东问明白了以后,再三道谢,拿着香烟,离开了小商店。
“咱俩是不是应该先去探探路啊?”我问美东。
“对!应该!不过先过去跟刘超说一声,别时间太长他等不着咱俩,再着急。”
美东拉着我先回售票厅排队的地方找刘超去了。
我和美东走出来二十几分钟了,刘超还在原地没大动地方,也不知前面有多少关系户和插队的。
“刘超,你再排一会吧,我们打挺听到有条路通车站里边,我们俩先去探探路,能行的话,回来你就不用排了。”
美东跟刘超悄悄说明了一下,刘超点点头,“行,没事,我先排着,你们去吧,小心点,注意安全。”
我和美东跟刘超打完招呼,顺着商店老板指点的方向走去。走了不远,果然发现在路边有个涵洞。
不过需要翻过栏杆下去,下边有些暗,臭水沟味,不过还好,水不多,中间有很浅流水,旁边有条石头沙土小路可以走,没有水。
我俩顺着涵洞传过去,有道到我胸部的河堤,我和美东用手一撑,稍微用力就爬上去了。
“这咱们好说,倩倩和唐晓红得费点劲儿。”我跟美东说。
“没事,咱好几个人,连拉带推,怎么也就把她俩弄上来了。”
美东不以为然地笑着说,“主要是倩倩,唐晓红自己就上来了,没事”。
再往前走不远,又有一道矮墙,刚过我头顶,地上有几块大石头,还有不少砖头摞着。
“估计是前边的人给我们留下的,从这进站的不少。”美东笑着说。
说完美东踩着砖头,又上了石头,双手一撑,就跳上了墙头,坐在墙头上,向我招手。
我也照葫芦画瓢,上了墙头,坐在墙头上一看,里边就是火车站里了。
跨过两条铁轨,就是站台尽头,顺着坡路就上了站台。
站台边停了好几列火车,离得远,也看不清是去哪儿的。
站台已经有了不少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进站,看样是刚有一列火车准备发车,开始检票了。
“行了,应该没问题了。咱俩也不用下去了,下去还不好上来了,里边挺干净的,没东西垫脚,不好往回翻了。”
我和美东坐在墙头上商量着,像是侦察敌情,已然有了收获,做到了了然于胸。
我俩翻下墙头,原路返回。找到了刘超,美东拉了把刘超,把他从队伍里拉了出来。
“行了,不用排了,侦查妥了,还挺好走的,没问题。”美东笑着拍了拍刘超的肩膀。
“咱们再进去看看几点发车吧,别来晚了。”我提醒美东。
“好嘞,进去看看。”美东说着拉着刘超往售票厅里走去,我在后边跟着他俩。
大厅里空气污浊,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让人喘不上气来。
我捏着鼻子,尽量屏住呼吸,喘气的时候,用手绢捂着鼻子。
抬头看着墙上挂的有些破损,涂改过好多遍的列车时刻表,找到了真如烟海那趟车。
“11:28,找到了,早上起来时间很宽裕,不错。”
美东大声说着,转过头来拉着我和刘超就往外走。
走出门外,美东才张开嘴,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可以往回走了吧?”我问美东。
“嗯嗯,去车站吧,”美东边说着,边掏出香烟,这才发现,一上午忙得,美东竟然没抽烟。
美东连抽了两根,过足了瘾,我们这才准备上公交车,往回走。
我抬腕看了看表,“哇,快两点了,没吃中午饭怎么也没感觉饿啊?”
“呵呵,光忙活票,归心似箭,往家赶了,都没心思吃饭了。”美东笑着说。
“嗯,你不说,我也没觉出饿来。”刘超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怎么样?饿不饿?回去下了车再吃点,还是一直坚持到晚上来顿狠的?”
美东问我俩。
“我真不太饿,晚上一起?”我问刘超。
“行啊,我也不大饿,晚上一起吃吧,现在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吃了,到晚上又不饿了,也吃不进去了。”
刘超也同意晚上一起吃。
“那行,回去,在旅馆躺着睡一觉。醒了就晚上了。”美东算计着。
“行,就这么办吧,回去补一觉。明天坐车,估计捞不着睡了,也没地方睡,今天多睡会。”
说到睡觉,我马上打了个哈欠,条件反射,来了反应。
中午头车上人不是太多,坐了两站,有几个乘客下车了,我们居然在大上海的公交车混了个座位坐。这真不容易。
我坐下后,也无心看外面的风景了,眼皮子开始打架,直打盹。
“美东,刘超,你俩睡不睡?不睡看着站点,到了叫我,我迷糊会儿。”说完我闭上了眼睛,随着车子的颠簸,脑子进入到了混沌状态。
人尽管困了,但思绪精神着呢,像坐上了火箭,嗖嗖的,一会儿飞到河东,一会儿飞回烟海,一会儿去了北京,一会儿又到了上海。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拍我的肩膀,拽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起来。
我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别睡啦!到站了!下车啦!”美东在我耳边大声喊了几句。
我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双眼迷蒙地跟着美东下了车,下车后,被车外猛烈的阳光刺得眼更睁不开了。
“睡得挺香啊,这一会儿就睡过去了。”美东又拽着胳膊晃了晃我,“精神点,要过马路了!”
我这才慢慢睁开眼睛,适应着猛烈的阳光,寻找着对面的景物,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弄堂口。
等来了绿灯,左右看看车都停下了,我们这才放心大胆地跟着人群从斑马线过了马路。
“看着你是真累了,这几天主要一直没大睡好。”美东不停地提醒着我,怕我又睡着了。
“嗯,明天再受一天一夜的罪,回家好好睡上一天一夜。”我狠狠地畅想着。
“嗯,回家后就精神了,可能就睡不了多长时间了。”美东笑着说,“回去还得商量着赶紧买烟,卖服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