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头向后看去,“嘟嘟嘟”,车尾部传来急促的哨音有戴着红袖章的车站管理人员,挥着小红旗,小绿旗,估计是在给车头信号。
站台上穿着灰蓝色棉大衣,带着大盖帽的值班员,也摇着手里的小红旗,大声提醒着站台上送站的人们远离火车车厢。
“倩倩,我要上车了,明年回来再见,乖乖的,多保重自己。”
我松开了倩倩,倩倩的手也不舍地从我身上慢慢滑了下去,脸上挂着两行泪珠。
“我上去了,回来再见。”我跟美东老四,唐晓红打了招呼,转身上了车。
“再见海超“我会想你的”倩倩大声喊着,想跟着火车跑,唐晓红在旁边把住了倩倩的肩头。
美东和老四也边随着火车走,边朝我挥着手。
我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列车员跟着我后边上了车,然后把车挡板放下来,挡住了车梯。把着扶手向车外望去。
这时听到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列车员把车门关上,用四方套口钥匙锁了车门。
然后在车窗站定,列车“轰隆”一声开动了,速度很慢,列车员举手向窗外站台敬礼。
我翘着脚从乘务员身后向车外望去,一边举着手向站台上我的朋友们挥手告别。
“咣当,咣当”火车开始慢慢地加速。出了站台,列车员把手放下,顺手把帽子摘了,回了乘务员室。
把车门位置让给了我,我贴着车窗玻璃,拼命向车后看去,但离站台越来越远了,除了站台上越来越远的灯光,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依依不舍地转过身来,深呼吸了两口,调整了一下情绪,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然后向车厢里边走去。
“龙海超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没上来车呢,刚要出去找列车员。”姚经理看见我舒了口气。
“我早上车了,在车门口待了会儿。”我看着姚经理勉强露出了笑容。
姚经理看样也感觉出了我的情绪变化,关心地问,“是不是一开车心里就难受开了第一次自己出远门都是这样,来,坐会儿吧。”
姚经理拉着我坐在他的卧铺上,拍了拍我后背,“加油小伙子,十八岁啦,男子汉了,该自己出去闯一闯了”
“嗯嗯,谢谢姚经理。”我笑着点点头,但情绪已经跟刚才在候车厅时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别难过,小伙子,我当年当兵,也是一个人坐火车走的,跟你的情况差不多,有些小伙伴,后来的战友,有带兵的首长。唉,看见你,就想起了我第一次离家远行的情景。”
姚经理拍了拍我,“加油啊,好男儿志在四方”
“嗯,我没事,”我朝姚经理笑了笑,挺直了腰杆。
“嗯,相信你肯定行的我去看看其他人,你的卧铺在哪儿你的行李箱在我的卧铺下边。”
姚经理低头指了指行李箱给我看,然后站起来问我。
我拿出车票一看,正好在姚经理隔壁的下铺。
我跟姚经理说后,姚经理说,“那就不用拿行李了,挺沉的,就放我的卧铺下边吧,我没有行李箱。”
“姚经理,你不跟我们一起去日本吗”我有些失望地问。
“我不去了,我就把你们送到北京,跟北京的代理接上头,跟北京的代理一起送你们去首都机场,我就回去了。”
姚经理笑着跟我说明了行程。
“那就是代理送我们去日本”因为第一次出国,什么都不明白,所以问题特别多。
“北京的代理也就负责送你们到首都机场出境检查那里,然后你们自己走,到了东京,有日本的代理接你们,然后安排你们吃住行,一直到送你们到横滨上船。”
姚经理很耐心地跟我解释着,这时,我们一起上船的其他船员也都围拢过来,在瞪着眼听姚经理说明行程。
“大家都明白了吧”姚经理说完抬头环视了一圈,问到。
“明白了,”
“明白。”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听懂了。
“行了,天不早了,十点半开车就挺晚了,”姚经理抬腕看了看表,“看,快十一点半了,都赶紧睡觉吧,别人也都休息了,都别说话了。”
于是,大家都悄悄地散开了,我也坐到了自己的卧铺,刚想躺下,有人从拍我,“龙海超”
“哦,你啊,钟强,”我一回头看见是钟强在冲着我笑。
“你在这个下铺”钟强悄声问我。
“对啊,我在这个铺,你在哪个铺”我也小声问着钟强。
钟强没说话,笑着指了指我上边的中铺。
“哦,挺巧的,行,那明天再聊吧,今天太晚了,”我跟钟强示意该休息了。
“嗯嗯,明天再聊,睡了啊。”钟强朝我笑了笑,脱了鞋爬上了中铺。
我回身也躺下了,车速已经快起来了,咣当咣当的,车轮不停地有规律地撞击着铁轨接头处的声音。
灯灭了,只留下了走廊小桌板下边一溜地灯,微弱的灯光,车厢里刚才热闹的喧哗声已经安静下来了,大家都进入了迷糊状态。
我躺在卧铺上,却一点睡意也没有,还处于兴奋状态,在极力想象着日本东京是什么样子,但因为从未出过国,电视报刊杂志这方面的资料也有限,所以,根本没有基本的轮廓。
东京会发达到什么样子满大街全是汽车吗不知道有没有骑自行车的。听说路边都是不要了的电视、冰箱、洗衣机等各种家用电器,还有不要的摩托车,都是八成新,
真会这么多,这么夸张吗不可想象。我摇了摇头,不再去想东京了,反正去了就知道了。
脑子里又浮现了刚才离别时的情景,爸妈应该也都睡了吧。
都家镇挺远,不过六哥差不多也到家了吧,倩倩呢,不知道她睡了没,是不是也在辗转反侧思念着我。
这时耳朵听着车轮咣当,咣当的声音,才感觉到离家越来越远了,心里突然感觉酸酸的,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那是我唯一一次离家流泪,也是唯一一次父母送我。自那之后,多少次离家都是拉起箱子就走。我已经适应了闯社会的残酷,心也变得硬了起来,也忘记如何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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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北京尽管不如去上海远,但也是漫长的旅程,我们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抵达北京火车站。
同行的船员别说出国了,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到北京,所以列车广播快抵达本次列车终点站北京车站时,都兴奋了起来,争相趴在车窗玻璃上往外看。
都想早一点看到心目中的圣地,首都北京。
我因为前几年已经跟美东、刘超来过一次北京了,所以感觉没有像他们那般兴奋和激动了。
姚经理又在叮嘱大家到站后一定要跟着队伍走,不要因为新奇而自己走散。
“北京太大了,同志们,走丢了还真没法找你们,就算找到了,也误过了到东京的飞机了,所以只能打道回府了,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是不是得不偿失啊”
姚经理很严肃地跟大家说。
“对对,一定不能自己到处走,”大家纷纷表示要听从指挥,跟随队伍。
“好了,到站后,都跟着我走啊,看着我手里这根绑着红绸子的小棍,就当个小旗。”
姚经理说着从他皮包里掏出一根小木棍来,上面绑着一小块红绸子。姚经理尝试着举了起来,还真的比较明显,比较好找。
大家纷纷点头称赞。
“不错吧哈哈,我昨天在家琢磨了半天,怎么能别让你们走丢了”
一声长鸣,列车缓缓驶入了北京站,姚经理刻意安排我们稍等一会儿再下车,等车厢里的旅客都下的差不多了,这才招呼我们开始走。
因为本身卧铺车厢人就不如硬座车厢多,这样,等我们到了站台,其他旅客都走得差不多了,整趟列车的旅客留在站台上的也没多少了。
再加上姚经理举着根绑着红绸的小棍,权且叫它小红旗吧,更加引人注目,确保我们这支小队伍人员齐整,不至于走散。
真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一会儿啊,出了站,有船务公司在北京的代理接我们,大家好好看着,有举着牌子,上面写着烟海姚夏瑜的,就大声喊我。”
姚经理一边走,一边大声地交代大家。
“好的,”
“明白,”
大家齐声回答着。
“出站口人很多,北京火车站大,全国各地的火车都往这里发,所以同时可能到站好几趟火车,大家还是要跟紧了。”
姚经理为我们九个人操碎了心,因为基本上都没出过门,头一次就进了北京,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真不那么令人放心,生怕走丢了。
我个子高,还没到出站口,就看到了好多举着牌子接人的,我的眼睛快速搜索着,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发现了“烟海姚夏瑜”的牌子。
“姚经理,我看到了,有你的牌子,烟海姚夏瑜”
我赶紧喊了一声,吃力地伸手拽了一把姚经理,因为我提的箱子比较重,落后姚经理两步。
“哦,是吗我还没看到,到门口你喊我,”姚经理戴着眼镜,可能看不太清楚。
到了出站口跟接我们的人接上头,我们又随着接我们的人去了停车场,带我们上了一辆白色的丰田大面包车。
车还挺新的,正好能坐我们十个人,加上司机和接我们的代理,车子里挤得满满的。
车子也是顺着长安街走的,所以能让大家有幸都看到了天安门城楼,我在车里又一次看到了伟大领袖的画像。
“看天安门”在惊呼中,我们一起往车窗右边看去,雄伟的天安门城楼随着丰田大面包车的前行,向我们快速走来,逐渐映入眼帘,天安门城楼正中央,一幅巨大的画像熠熠生辉。
伟大的领袖正目光慈爱地看着我们。
我们住的地方也在长安街上,听北京的代理说是在复兴门内大街的民族文化宫旁边。
丰田大面包拉着我们跑了也没多长时间就到了住的地方。
住的旅馆条件不是太好,四个人一个房间,不过挺干净。
我们自由组合,我跟钟强,还有他的两个老乡一个房间。
分配好房间后,姚经理又特意到房间里嘱咐我们不要到处跑,可以在旅馆附近走走,不能走远,再有两个小时就吃晚饭了。
姚经理说,在旅馆旁边的小饭店帮我们安排的晚餐。大家一定要五点半前要回到旅馆。
钟强跟他两个老乡都是第一次来北京,急切地拉着我一起想出去走走,我却还在离家的复杂心情中还没走出来,积极性不高。
在钟强的再三劝说下,我也答应随他们一起到旅馆附近转转。
出了旅馆往西走不远就是北京民族文化宫,楼层不高,中间部分也就八九层的样子,两边裙楼也就三层高,民族文化宫建筑看起来比较独特,极具民族情调。
民族文化宫附近已经有了不少高层住宅楼,那个年代的北京就已经往高层发展了。
数了数住宅楼有二十多层三十层的样子,数着数着就数花眼了,所以究竟多少层到底没数明白。
“北京的楼真高啊,我看烟海最高的楼也就二十多层,住宅楼也就六七层,这里随随便便一个居民楼就二十多层。”
钟强感慨地说,“原来感觉烟海挺好的,挺发达的,比我们荣成强多了,现在来北京一看,才知道山外有山,楼外有楼啊。”
“那当然啦,北京是首都啊,肯定比烟海要好得多。”
钟强的两个老乡也字一种异样的口气说,好像他们俩是北京人一样,在夸着自己。
我不屑地瞅了他俩一眼,不再说话了。
他俩还要拉着钟强再往远处走,嘴里说着,“时间还早,能去天安门广场看看就好了。”
听口气明显有搓弄着钟强和我一起去天安门广场的意思。
钟强好像也没大有主意了,既想去,又怕不认识地方,回来晚了。
所以转过头看着我,意思是征求我的意见。
“我可不能去啊,姚经理交代再三不能跑远了,北京这么大,再回不来,这不是给姚经理添麻烦吗”
钟强听听也是,回头跟他两个老乡说,“咱别去了吧,龙海超说得对,一到回不来,给姚经理添麻烦不说,一旦误了飞机,咱就出不了国啦。”
他那两个老乡,听钟强这么一说,感觉这事后果是挺严重,“那算了吧,等明年回国有机会再去吧。”
于是,我跟钟强掉头,带着他们开始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