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什么呢?
安岚等着她下面的话,可是叶清清说到这,似忽然失了声,竟就那么生生地停住了。
安岚愣住,随后注意到叶清清面上神色愈加迷茫,眼里的情绪也是一时惘然一时震惊一时愤怒,来来回回地变幻着,唯不见清明。不是她想停,而是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说什么,那情绪就堵在胸口,那答案就被盖在一张薄薄的纸下面,但是,要揭开那张纸,还是差了一分力气。
就差一分。
叶清清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怔怔地看着“李怀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眼前的人,明明是满怀感激愧疚以及思念的,却为何又生出那些愤怒和恨意?
周围的白雾时浓时淡,安岚往旁看了一眼,雾中现出“李怀荣”的身影。
叶清清跟安岚诉说那些过往时,丹阳郡主一直在一旁,自然也都听到了。虽然在这之前,她对这件事已有所耳闻,但也仅是知道个大概,如今从叶清清嘴里听说,才总算明白这事的前后原委。
此时安岚看向她,她自当明白安岚是什么意思。
叶清清接下来要说的话,及可能就是造成她失忆的真正原因,但是,偏她因为失忆的关系,所以即便情绪已经堵到胸口了,却还是说不出来。
所以,眼下必须趁这个绝佳的机会,给她一个刺激。
而什么样的刺激最合适?
应该是李老爷。
这是安岚的想法,也是丹阳郡主的想法。
叶清清自失忆后,就不愿在看到李怀荣,却又单单记得李怀仁,并千里迢迢要过来找他。如此,便说明,这两个男人,肯定是她失忆的关键,而刚刚叶清清看到“李怀仁”后,就不由自主地说出那么多事,眼下若是再看到李怀荣,或许,时机就能成熟了。
丹阳郡主自雾中走了出来,走到离开他们约两丈远的距离停下,因拿捏不准李老爷会说些什么,所以丹阳郡主走出来后,亦不开口,就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们。
叶清清转头,看到“李怀荣”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目中露出诧异:“老爷,你,你怎么也在这?”
丹阳郡主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安岚,安岚也看向她,就好似两人早有约定一般。
叶清清转回脸,来回看着她们俩,随即面上忽然露出怒意:“你们,原来你们,是约好的,没错,你们是约好的——”
叶清清面上的表情连接变了几变,看着似乎要崩溃般,丹阳郡主忍不住她那上前两步:“你,没事……”
叶清清几乎是反射性地也跟着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一脸复杂地看着丹阳郡主,看着她眼里的丈夫,片刻后才抖着唇道:“你们,你们早就约好的,真是,好算计啊,若非我看来那封信,我都不知道,当年,你——”
她说着,就又转过脸看向安岚,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你若无意于我,为何偏要招惹我,跟我说那些缠缠绵绵的话,就是为了将我卖给他!”她说着就抬手指向丹阳郡主,又是哭又是笑,“真是卖了个好价钱啊,可恨我这些年,一直以为自己亏欠你,亏欠了你们。呵,你们,你们俩可真是好兄弟,当真是将我骗得团团转,
安岚和丹阳郡主心里皆是一怔,遂又对看了一眼,果真另有内情,只是具体是什么情况,光凭着几句话,还不好整理清楚。于是安岚迟疑了一下,就道:“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哈——”叶清清怒瞪着他,“你在李家不受重视,过得不如意,心里一直就憋着气呢……”
失忆并非是她的选择,而是因为当时受刺激过大,又正好伤到脑袋,所以暂时忘了那些事,如今,情绪再次达到那个顶点,记忆即如潮水般涌来。在叶清清声声控诉中,安岚和丹阳郡主才终于了解这件事的前因。
当年的李怀仁一直想改变自己的处境,在得知叶清清有意自己,而李怀荣又有意叶清清后,他心里便有了个打算,于是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叶清清,但态度却是若即若离。那时的叶清清和李怀荣都只是少男少女,在情之一事上,哪里是他的对手。很快,李怀荣就找他,不停地打探他的意思,他则一直回避。究其原因,却是为了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自己的退让当做一个有力的筹码,换取最大的利益。而这个机会,很快就被他等到了,元宵夜那晚,他和李怀荣找到叶清清后,面对那等情况,他即同李怀荣达成一个看似不利于他的交易:李怀荣带着叶清清离开,杀人的事由他顶了,条件是,他代替李怀荣去长安,入驻长香殿,并且此后三年,李怀仁都要在钱财上资助他,同时还要照顾好他姨娘。
一直以来,李家都希望能将自家人安排进长香殿,原本那个人是李怀荣,但是,因为此事,便由李怀仁给替了。
当年的李怀荣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心里又有爱慕之人,自然很轻易就答应的这个交易。事出后,李怀荣真心为李怀仁顶罪一事到处奔走,日日去求爷爷告奶奶的,总算将这事给办妥,将李怀仁送了出去,并且此后三年,也未曾食言,一直暗中支持李怀仁。
原本,事情到这里,叶清清即便心有不甘,也顶多是有一份惆怅,不会有这么多怨怒。可谁想到,当李怀仁在天枢殿站稳脚跟,李怀荣也在李家拥有了实权后,这两男人在多次的庶务往来当中,因利益分配之事,不知将她扯出来说过多少次。最初时,李怀仁对李怀荣说,女人都送给你了,红利他自然要多占一些。后来,李怀荣却反过来对李怀仁说,若是舍不得,他可以将她送过去,而说出这些话时,她和李怀荣成亲还不到四年。
叶清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那些信得,二十多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他们心里最重要的人,结果才发现,她其实什么都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她自我感觉良好的想象罢了。男人在名和利面前,那些所谓的情和爱都不值一提,她,活生生地成了物品,成了玩意儿,成了笑话!
她如何不怒,如何不怨,可是,青春已逝,半生已过,她即便再不甘,再愤怒,又能如何。
可是,当怒气暂时被忘掉后,她最想问的还是,当年,他究竟有没有喜欢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