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知道的并不多,那天她因一直未能见到安婆婆,又瞧出丹阳郡主的神色不对,才缠着丹阳郡主给她透露了两句。丹阳郡主只说安婆婆被人下毒,崔先生也是才知道。金雀闻言大惊,心头着急却又没有别的办法,玉衡殿不是她能胡来的地方,不得已,只得回去求柳璇玑。
柳璇玑倒是安慰了她几句,但对于此事,柳璇玑说不上什么话。崔文君不愿让别人插手,安婆婆似乎也不愿见人,柳璇玑自是不可能为了金雀,学方文建那样硬闯玉衡殿。只是她被金雀磨得烦了,便告诉她一句:“此事只能等安岚回来,或许会有转机。”
因而金雀一广寒先生回来了,便匆忙赶过来找安岚。
安岚神色凝重:“可知道是何种毒?”
金雀紧紧跟着,亦是惨着一张脸:“不知道,只是听柳先生说,是以前同崔先生有过过节的女人留下的毒,那女人似乎叫白,白纯。”
安岚的脚步猛地一顿,白纯!?
金雀没留神安岚忽然停下,不解回头:“怎么了?”
“没事。”安岚稳住突然紊乱的心绪,接着问,“解药在谁手里?”
“不知道,或许崔先生有……”金雀既是焦急,又是不安,还很是不解,“不知究竟是谁给婆婆下的毒,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为难婆婆。”
玉衡殿已在望了,安岚暗暗咬牙,此时已是午后,秋日的阳光暖暖地洒下,略略融了山间的寒意。这应当是秋季一天当中,最让人感到舒服的时刻,而安岚长途旅行刚回,身体还处于疲惫当中,紧接着又听到安婆婆这事,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都处于一个极其糟糕的状态。因而照常理来说,她此刻的反应,一定会比平心静气时要差许多。
所以,她和金雀谁都没发现,就在离她们约两丈远的山石后面,不知什么时候潜伏了一头斑斓猛虎。那是自然界中的杀手,盯住目标时,行动无声无息,扑杀时,快如闪电,可以瞬间咬断猎物的喉咙!
风疾了,危险的气息迎面袭来,金雀还来不及尖叫,安岚就已经拉着她往后,如似滑行一般,直接退了三丈!但其实,并非是她们退,而是周围的景色瞬间改变,因而在视觉上,会让人是她们在后退。
那头猛虎偷袭未能得手,跃至一边,杀气腾腾地盯着她们。
她们还是在长香殿内,就在离玉衡殿不远处的,依山而建的阶梯上,两边山石草木,浑然天成,景色如画,却在此刻,全部成了杀机。
“怎,怎么会有老虎!”金雀震惊地捂住嘴,满脸的不敢相信。
“是假的。”安岚沉声道,她盯着那只成年猛虎,脚下的石阶慢慢变成大青石板,石梯幻化成街道,两边有商铺逐渐现形。金雀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和安岚这边是繁华的街市,而对面,那猛虎盘踞之处,则是山石林立的郊野。
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泾渭分明,互不相让!
猛虎再次袭来,金雀正要惊叫,却发觉那猛虎竟止步于两个世界的相交处,它,无法越过界。
安岚心里也很是震惊,她可以感觉得出来,这不是大香师的香境,倘若是大香师出手,她绝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接得住。
那么,会是谁?
丹阳郡主?方玉辉?还是谢蓝河?
只有他们有这个能力,她在进步同时,他们也并非止步不前。
只是,会偷袭她的人是……
“还不住手!”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从外传进来,“这是在崔先生殿门前,若是崔先生恼了,你们谁讨得了好!”
那头猛虎慢慢淡去,山石后面露出一个脸色苍白,目中含着阴霾的少年。
果真是方玉辉,安岚亦收起自己的香境,再往旁一看,刚刚出声阻止他们的是谢蓝河。
方玉辉死死看着他们,眼里带着明显的恨意,这恨,不单单是对安岚。如今他对谢蓝河亦没有半分善意,他们曾经的交情,已不复存在。
片刻后,方玉辉转身走了,从始至终,他一句话都不说。
能站在这里的,没有人是傻子,无论是悲伤还是愤怒,或是命运的嘲弄,都令那个高傲的少年真正尝到了屈辱的味道。
谢蓝河看着安岚,神色有些复杂,他未曾想过,进入长香殿,面对的会是这般复杂的局面。敌非敌,友非友,一切都藏在算计里,那一心一意调香制香,相互交流的时光,似乎只能存在于曾经。
安岚亦看了他一眼,随后微微颔首,就抬步往玉衡殿那走去。
只是谢蓝河却在后面叫住她:“安岚!”
安岚回头,谢蓝河看着她,低声道:“中秋夜,你要小心,如果可以,今年就……先别参与了。”
安岚微顿,跟着就开口:“我会参加的。”
谢蓝河还想说什么,只是想了想,便一笑:“是我多虑了,广寒先生应当能护得住你。”他说完,揖了揖手,就转身离开。
安岚却微微蹙起眉头,心头隐隐生出几分不安,但此时她并未多想。
玉衡殿的人倒是没有拦她,并且似早知道是她会过来,言嬷嬷亲自出来见她:“先生交代了,安侍香若是过来,就让老奴领着您去看安婆婆。”
虽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安婆婆后,她的眼泪还是不自觉地落了出来,而若非安婆婆此时已睡下了,金雀怕是当场就放声大哭。
“怎会如此?”安岚轻轻握着安婆婆干枯的手,定定看了许久,才哑声道,“是什么毒?解药呢?”
言嬷嬷道:“白纯姑娘是制毒的行家,究竟是什么毒药,一时半会也查不清。”
“那解药呢”安岚低垂着脸,声音及轻,“崔先生手里是不是有解药?”
言嬷嬷看了安岚一会,才开口:“白纯同天枢殿有不浅的渊源,兴许,广寒先生那会有解药也不定。”
言嬷嬷不知安岚是瞎猜的,还是真知道了什么,解药昨日安丘先生确实送过来了,只有一粒,也是白纯留下的唯一一粒,同时还有白纯留下的一句话:此药入水,加雀舌香,可令茶花改变颜色,但雀舌会使药效尽失。
崔文君怔然,遂想起当年白纯曾拿一朵茶花戏言,花入药后,若变白,就算她的,若变紫,就是崔文君的。
她终于明白,白纯给她设的是一场什么样的局。
想明白此事后,崔文君的脸色变了几变,用了极长的时间,才算忍住心头的暴怒。
若真如白纯所愿,安丘将此毒下到她身上,那么,真相和性命,她当真是只能选其一。
而今,在真相和安婆婆的性命面前选择,她自是偏向苦苦寻了十多年的真相。但,这两日,每当她要下定决心时,又怕万一真是她的孩子,那到时,那孩子怕是会因为安婆婆的死而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