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原先的人声鼎沸的侯府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外面的红灯笼似乎很多,透过门窗,将婚房内照射出一股如血一般颜色。
青葡不时的从外面推门进来,给我带一些方便携带的糕点与小食,本来我是想让她帮我多带些肉食的,可是她死活不愿,说怕被人发现丢了我的面子,我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繁琐的凤冠还有霞披早已被我取下,塞到了一旁的衣柜里,我闲适的坐在桌子边喝着茶,等着青葡给我取吃的回来,上午出门前吃的那些小糕点,真的连早饭都算不上,此时腹中早已空空,饿的我有些发晕。
吱呀,门被推开了,不过外面的人并没有立刻进来。
“你怎么才回来。青青,商量下好嘛,你就给我带一点肉回来吧,吃这些糕点根本填不饱肚子,我头都发晕了。”
我边说着,边站起身来,准备迎上去早点将糕点拿到手中,却听到旁边隔着窗户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
“小姐,我今晚就在院子里小间侯着,您与侯爷有什么事随时叫我就行,奴婢先告退了。”
说完,外面传来了“噔噔噔”跑远的脚步声,似乎其中还夹杂了那么一丝急切,害怕,甚至还有兴奋。
我一愣,房门口那个被月光照进来的身影还矗立在那里,身份呼之欲出。
我连忙站起想将旁边的茶杯茶壶收拾妥当,却失手把托盘推到了桌子下,一阵令人心碎的声音,一整套透亮的翡翠制茶具与地板亲密接触,化为了一地闪光的碎片。
外面的人影听到动静,终于决定抬脚走进来看看,我心凉的彻底,赶忙蹲下用手将碎片一把把往托盘上推,想尽快收拾妥当。
哒,哒,哒。
一阵轻响,一双黑缎面的靴子停到了我的面前,带来了一阵外面清凉的夜风,还有一丝丝甘甜的酒气。
我手里的动作早已停下,见他停住脚步,脸上赶忙挂上一点心虚的笑,抬头向他看去,
“对不起啊,我一时手滑没拿住,明天我让青葡去再买一套回来。”
他应该是喝的有点醉了,两只狭长的眼睛略微有些眯着,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浅浅地嵌在眉下。那天在将军府看起来分外白皙的脸颊,像是雨过天晴后,傍晚的天空一样,被一层淡淡的红云笼罩着,泛着一丝氤氲的光泽,那红云一直向下延伸,盖过修长的脖颈,直至被大红的衣领遮住,再见不到半分。
我吞了吞口水,如果先撇弃性别男女来谈,这一幕,绝对会让十之八九的人心底被深深触动,且再也无法忘记。
不知道为何,原本惴惴不安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就这样两厢盯了良久,那站着的身影没有张口,从喉咙里低低嗯了一声,抬起手来,一个银壶从袍袖中露了出来,被他放在了桌子上。
我正盯着那银壶,他转身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从外间拿来了两个银杯,一同放在了桌子上。
我站起身,将那一托盘碎片倒在了一边的小木桶里,又将木桶踢到了桌子下,一脸问号的看着那银杯,还有桌子边上看着我的人。
这是……没喝过瘾?还想与我在房里再战一遭?
我恍然大悟,想来应该就是这样吧,毕竟喜欢喝酒的人兴头上来了肯定很难劝住,家乡里不还经常有喝酒喝出事的嘛!还好这里的酒似乎度数比较低,酒量欠佳的我也能饮上一两杯。
我一边自觉的将酒杯摆好,往里注上酒,一边悄悄地低下头瞥着桌子边站着的人,看着倒一副高高冷冷禁欲的模样,没想到呀,竟然这么爱喝酒。
“满了。”
“啊…?哦哦哦!!”
我连忙将银壶放好,用一边的手帕将杯子上溢出的酒仔细擦干净,放到桌子上尚还干净的地方。
一切忙完,我率先将大红的嫁衣双袖各往后褪了一下,防止垂下来弄到酒水,随即双手举起桌上的酒杯,对着桌子对面的温侯遥遥举了一下,
“侯爷,整件事确实都是我的错,还望侯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晚这几杯酒一过,一切都让它随风过去吧!”
说完,我一仰头,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谁料这酒却不像平时在将军府里喝的那种米酒,入口便一股浓烈的酒气向喉咙冲去,我拍了拍胸口,勉强闭上嘴巴不让自己把酒吐出。
气息稍稳,呼出一口酒气,我抬头向对面看去,却见他正黑着一张脸看着桌子上的酒杯,见我看他,抬起那张有些晦暗的脸又盯着我看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喝的太豪爽吓着他了?不应该呀,他今天在外面会宾客喝了那么久,应该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怎么会被这一杯酒吓到。
他那双狭长的盯着我看了一会,抬手将桌子上的酒杯拿起,也是一口饮尽,不过看起来确实是风轻云淡,没有像我这样狼狈,
“这酒,是交杯酒。”
“啊?”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了点头,
“嗯嗯,是的,先喝一杯热热身,我怕一会儿关键时刻喝不习惯这个酒。”
他的脸似乎又更黑了一点。
我见状,忙把两个银杯拿到一块,拎起银壶准备往里倒酒,他抬手止住我的动作,又将其中一个银杯推回我的面前,一个拿在自己手上,另一只手从我手里接过银壶,将两个杯子注了个满满当当,
“这样喝…也挺好的,就这样喝吧。”
听他这么说,我哪里敢有什么异议,只能殷勤的从旁边搬来两张椅子在桌边摆好。见他喝的似乎有些多了,怕他坐下时不稳,我扶住他的胳膊,将他往椅子上带去,他似乎愣了一下,胳膊明显僵硬了一瞬,又放松下来,随着我的手稳稳地坐在了椅子上。
刚才搬的时候就发现这椅子似乎用料颇为讲究,而且重的很,不过两张椅子虽然是我一个人放下的,但还离有一段距离,索性就这样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