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赵一平和韩凝礼都对他的计划抱持疑虑,沈燃还是快速的推进着工作。
起初,赵一平还会跳着脚的劝说,但看沈燃几人心意已决,日日都热火朝天的干活儿,也就只是唠叨,不再吵嚷了。
他和小麻以及醍醐一起,花费了三个空闲的午后,将后院的闲房收拾了一下,又置办了些简单的家具并几张卧榻。如此,柴房和茅厕中夹着的两个房间就成了宿舍。
沈燃卧室南边的这一间就成了教室,北边的那一间则被一把铜锁锁住门,没做任何安排。
购置家具时,那家具店掌柜本是随口一问为何需要这么多床榻,沈燃便趁势与他宣传了一番会英楼要招收学徒的事情。
对方本以为是要招跑堂,还一脸兴奋的想给他介绍自己的外甥,配合着丰富的表情动作,一副只要进了会英楼就能赚大钱的核心思想表露无疑。
但沈燃刚解释是学厨艺,那掌柜就仿佛看傻子似的盯了他一会儿,随后才调整过来,更加热情的推销起自家外甥的种种优点。
沈燃自然一一笑纳,还叮嘱了到日子就来参选才付钱离店。
周围的街坊邻居,只要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甚至送菜的小贩都得了沈燃的消息,虽然也疑惑,但还是答应会帮他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来学徒。
他铁了心要让整个上党城,甚至潞州府的人都知道,依靠着独特风味而一时无两的会英楼,正在招募厨师学徒,人人都有可能得到三两金的传授。
在一切准备铺排完成的这天晚上,赵一平还是帮他写好了告示。
会英楼招募学徒,三个月包教包会,有无厨师经验均可,四个名额,择优录取。
三天后的正月廿一,会英楼歇业一天,专门用来考试。
另外,中选者要缴纳十吊钱的学费,在学徒期间不能随意回家,得接受统一管理。
“阿燃,这学费...”赵一平将毛笔搁下,盯着大红的告示问他,“要是学徒的话,一般都是只出力,不收钱的。”
沈燃拿起告示上下查看了遍,确认没有什么疏漏,才答:“不花些学费,是不会好好学习的。况且,别家学徒学了手艺要留在店里效力,我这可没空位给他们干活儿,不如收钱痛快。”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理由,他因为害怕掌柜的听了会唠叨,所以没有说出口。
能拿出十吊钱来这里学习的,很大概率是其他饭铺的在职厨师。
这些厨师的东家和掌柜比厨师自己还要蠢蠢欲动,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会英楼的食谱,好让自家生意也像会英楼一样火爆。
如果沈燃自己能将这些厨师培养成才,让他们回到自己本来的饭铺去扬名立万,那么他的改行大计才能做得长久。
至于被赵一平视若珍宝的,沈燃的做菜的方子,他本人倒从不认为那是机密,自然没有遮掩藏匿的必要。
在沈燃的心里,那方子最多也就是一块砖石,一块通往财富自由之路上的普通砖石。如果能做到,他巴不得让整个大唐的厨师都有这么一块砖石才好。
这砖石越多,他的改行大计就会进行的越平顺。
“好吧,”赵一平也不多置喙,“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沈燃听了就笑:“那就劳烦掌柜的帮我贴外头去吧,我还得到后头去看看酱缸。”
赵一平才拿了浆糊出门贴告示,醍醐就袅袅婷婷的从二楼上下来,朝他问道:“都准备好了?”
他只点头:“准备好了,这些天你也没去凤儿家吧,不知道那酱做的怎么样了。”
“现在不用我跑堂传菜了,”醍醐歪头笑道,“明天我就去看看吧,顺便得去给那个田主扎针收钱了。”
“好,记得帮我带回一点酱油回来,我得看看。”沈燃也不多客气,径直回了后院去照看他的豆酱缸。
大名鼎鼎的会英楼要选收学徒这件事,确实轰动了整个上党成。
毕竟,学会了沈燃的手艺就几乎等于赚下了万贯家私,凡是得了消息的人没有不想来试试的。
虽然下午才开始选收,但正午时就有人陆陆续续的到了。
等到正点时,会英楼的门槛几乎要被踩破,往常摆着十几张矮桌还稍显空荡的前厅竟被挤了个满满当当,这么多人即使是小声的互相交流,也称得上人声鼎沸。
醍醐和赵一平站在二楼的平台上,探着头往下看着。
来的人虽多,考试的过程却短。
沈燃则居高临下站在楼梯上,双眼一眯还真有些师父的派头。
他手撑着栏杆清了清嗓子,人群就登时恢复了安静,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在鸦雀无声中,他粗略的俯视了一圈前来参选的人,也不多废话,径直朗声道:
“没法单手提起二十斤粮食走一里路的,可以出去了。”
一小半瘦弱的参选者垂头丧气的走掉了。
还有几个瘦弱不堪,明显体能不佳却企图蒙混的,小麻就拎起一袋面来摔其中一个的脚下,看着那人。
那人犹豫了片刻,叹气走了,其余的见状也只好跟着出去。
沈燃又道:“做不到一站立一天不喊累的,可以出去了。”
这次一多半参选者不情愿的走了。
这次还是有赖着不走的,小麻手持一柄戒尺,来来回回的逡巡着,猛敲了几个人的腰椎和膝盖,那几个耍赖的只好骂骂咧咧的离开。
最后,堂下还剩十来个人,沈燃环视了一圈又问:“有超过三十岁的,可以出去了。”
三四个年长的本想再分辩一下,小麻却没给机会,客客气气的拱手将他们让出去了。
于是,屋里还剩不到十个人。
小麻端出早就准备好的十盘菜,要他们各自选一盘尝过,说出其中的调料和香料,由沈燃最终裁定。
这一轮下去,沈燃只留下了四个。
除去一个叫程六的说中了一半材料外,其余的三人都只能算是矬子里拔将军。
但沈燃并不在意,在这种中古式的烹饪作坊中积累下的厨师经验,对他来说毫无用处,一张白纸才最好涂写。
他的目的在于留下有力气,能受累,在有些头脸的饭铺中见过世面的人。
他是达到了目的,可没选中的几人懊丧连连,叹着气离开;
选中了的欢欣雀跃,感觉自己的光明前途指日可待,个个都一脸期待的紧盯着沈燃。
沈燃倒是一句话也没多说。
他点出中选的四个人之后,一一问清了名字就云淡风轻的上了二楼。
留下小麻在一楼安排他们的宿舍,连着收取学费,介绍环境等等杂事。
刚到楼上,他就被赵一平抓到一边,嘀嘀咕咕问道:“这几个人能行吗?会不会露馅?”
“本来不一定会,”醍醐吐槽道,“掌柜的要总是这么奇奇怪怪的嘀咕,说不定就会了。”
沈燃正要笑,她又转过头来发问:“上次带回来的凤儿家的酱怎么样了?”
“还不错,没有变质,想来应该是小心呵护的。”他语气轻快,“就是往后天气渐热了,得注意晒酱的时间,晒太久会发酸。这里雨水多,还得提醒他们夜里把缸盖上。”
醍醐点点头:“知道了,这几天就过去和他们说。”
“往后雇车去吧。现在手头也宽裕,走着太累了,也好给他们带些油盐酱醋之类的,庄子上不好买东西。”他说着推开门看了看屋里的刘二又问:“他怎么样?还得多久才能行走自如?”
醍醐想了想:“估计个把月就差不多了,用药和吃食都是好的,恢复的不错,有时候也让他在这两间屋里来回溜达一下。”
沈燃这才点头:“大家都咬咬牙,现在学徒们来了。咱们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装好唐朝人,要想往后轻松,现在就都惊醒着些。”
赵一平又问:“等他们学会了,咱们真能什么都不干也有钱赚?”
“十有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