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书院每月二十五号发月俸，云柚收到半个月的所得，乐滋滋地跳了一晚上的舞，翌日与金玉露相约醉仙楼。

见金玉露每一道题都品得很细，品到令她眼前一亮的，会记入随身的小册子，云柚猜测道：“玉露妹妹莫不是想当灵厨？”

金玉露羞涩一笑，声音细软甜腻，“是不是有些自不量力了。”

“怎么会！我吃过你给团团做的糯米糍，软糯香甜，余味萦绕舌尖之时，丹田涌上一股暖流，灵脉像被涣洗过一般十分舒畅！”云柚被金玉露盯得有些慌，补了句，“糯米糍是团团主动给我的，不是我抢的哦。”

金玉露红着脸捂嘴笑，哪还有半点刁蛮？

每每听到金玉露刻意压低声音，让声音变得粗狂些，云柚不免懊悔当日在东篱小筑模仿她的声音，平日的刁蛮霸道怕也是为了掩饰过于甜软的声音。

“玉露妹妹对不起，当日不该嘲讽你的声音。”

“这事不是早就翻篇了吗？我的声音从小就这样，听得惯听不惯都是别人的事，我就是这样，不服来打！”

见云柚更加愧疚，金玉露又说，“平日说话壮着嗓子说话，是为了吵架打架的时候不输气势，姐姐若还愧疚，不如常来我家帮我试菜？”

“那再好不过！”

吃完饭，两人又到翠宝阁挑胭脂首饰，进门看见一个身影熟悉得很，是自己的堂妹云雪。

视线停留片刻，见对方明显知道自己在看她却故意不回头，似乎在等自己打招呼，云柚冷笑扭头。

翠宝阁的胭脂是京都一绝，店内拥挤安静，她总不可能大声叫唤，若是关系好，她想办法挤过去便是，可她们的关系真的很一般。

殊不知她低估了那人的心胸。

一辆马车将她拦在街头，又将她送去云府。

刚到正厅就见云雪趴在祖母怀里哭诉：“奶奶莫恼，姐姐得潞王庇佑，身份高贵，不愿与我打招呼也是正常的，是雪儿不配，奶奶您别生气了，身体要紧……”

“你呀，就是心太软才总是被这到处蜇人的蜜蜂欺负！”祖母这头安抚云雪，那头命云柚跪下。

云柚冷眼看着这对婆孙“一致对外”，绷直双腿绝不允许膝盖弯曲，她只跪值得她尊敬的长辈。

“你这是什么态度？见了妹妹不打招呼，现在眼界高得连祖母都瞧不上了是吧？

尚未出阁就住到男子家中，成何体统！置我云家颜面于何地！”

云柚冷笑一声，祖母素来偏宠云雪，解释与否都会被指责，加之祖母早已认定自己欺负云雪，再解释岂不讽刺？

如此想着，索性闭口不言，省点力气，说不定待会儿还得被关祠堂。

“目无尊长，不知廉耻，给我到祠堂罚跪！”

云柚转身走出正厅，却不是走去祠堂，而是走向大门。

华灯初上，甬道漫长，云柚迎面对上急忙赶来的母亲。

“乖女儿，娘都听李管家说了，他不认得你，你没地方去才去的王府是吗。今日之事也不能全怪你，分明她也看到你，凭什么非得我的女儿跟她打招呼，而不是她跟你打招呼。”

见到娘亲那一刻，前世受过的苦，今日受过的委屈悉数涌上，云柚再也憋不住眼泪，扑到娘亲怀里，听娘亲一下一下地拍她的背，叫着她的小名，“我们慢慢受委屈了，慢慢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与此同时，潞王府，书房。

“你可想好了，此事若不成，可是谋逆的大罪。”黑衣人落下一子白棋，连吃风焓三子。

“若没想好，又怎会答应你们。”风焓漫不经心地放下黑子，“六岁的时，有人断定本王活不过二十一岁。

下个月本王正好满十八，仔细算来，不到三年可活，不如豁出去，成则青史留名，不成则遗臭万载。”

黑衣人捏着棋迟迟未下，“那人是知微？”

“不，她是知命，说是本王与蓬峦国气运息息相关，她才能算到我的命运。真后悔当时没问她我国国运如何，说不定对我登基有帮助。”风焓喝了口茶，紧跟着黑衣人落下一子，当即令白棋陷入死局。

黑衣人爽快认输，将棋子挑回棋笥（sì），“成王败寇，总有风险。无论是知命还是知微，总是可遇不可求。

若真如那位知命所说，你还剩三年可活，不如早日生子，不至于后继无人。我看云府大小姐就很不错，反正你俩有婚约在身，不如早日把事办了。”

“她那方面没开窍，只把我当师兄看。”风焓看着倒映在茶汤表面的自己，孑然一身才好，不平白连累别人。

“你开窍了不就行，人都被接回云府了，也不见你把人家的东西送过去，不就是等着人来拿行李时再见上一见。”

……被说中了。

然而——

第一天，云柚没来。

第二天，云柚依旧没来。

第三天，云柚还是没来。

风焓散步散到洒扫小厮附近，“二喜，听说你和云府的管家是叔侄？”

“爷，您是想问云姑娘的事吧。奴才们也怪想她的，没有你俩的吵闹声陪伴，奴才们干活都提不起劲，就连总管都连续几天算错账。

可惜东篱书院这几日要选出代表书院参加新酒会的人，忙得很，抽不得空来王府。”

风焓摸摸后脑勺，原来他和云柚平时这么吵……

自从知道云柚成为东篱书院的先生，云府上下遇到她都恭敬几分。

在这片修炼资源不平衡的大陆，弱肉强食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愿意锄强扶弱或言传身教的人往往备受尊敬。

而想成为先生和能当先生完全是两码事，京都每个书院招收先生的门槛都很高，要么德高望重，要么独步天下。

云柚显然是后者。

近来却有人议论云柚能进东篱书院都是靠金玉露走的后门，一时恶评四起，更有人在饭桌上暗讽。

“慢慢啊，听说你们书院还在招先生，我们雪儿虽不像你师出名门，但自幼天赋极高勤苦修炼，你看能不能把她也安排进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