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照春跳起来,眼睛鼓得老大,“师兄要跟月谣一起走?逍遥门怎么办!”
姬桓鼓励地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就都交给你了。”
“我……”照春满脸通红,“我不行啊……”
“照春,这些年你一直在春秋宗,在我身边,我看的很清楚,你可以的!”
照春张了张嘴,却说不动姬桓,只能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半晌又鼓起劲道:“好!我一定不会辜负师兄的期望。”又说,“但是……师兄以后不回来了吗?”
姬桓想了一会儿,道:“一年回来一次吧。照春!”他取下象征掌门信物的阳汗剑,珍重其事地交给他,“以后你就要打理整个逍遥门,阳汗剑就交给你了。”
照春望着寒光内敛的阳汗剑后退了一步,凝重地说:“师兄才是掌门,我没有这个资格。”又说,“师兄在帝畿,或许会遇到许多危险,无论发生什么,希望师兄都不要忘了逍遥门,还有我。”
月谣走的身后,已经开春了。
棠摩云原本带了所有的兄弟们都回了帝畿,在得到文薇的消息后,奉天子之命带着三万士卒快马加鞭地又赶了回来。
阳光下三万甲士的铠甲熠熠泛着冷光,声势浩大地集合在终极渊对岸。
姬桓没想到天雨会来送自己,原以为她一定是生了气。
“姬桓。”她头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脸上布满了浓重的失望,“若是萱儿在天有灵,你知道她会有多失望吗?”
姬桓沉默地垂下了眼帘,“我不能再有负月儿,或许有我在身边,她不做祸乱天下的事。天雨,逍遥门以后就要靠你和照春了。”
天雨别开了眼,眼眶泛红。
月谣和环环走了过来,目光姬桓和天雨之间徘徊,最后落在天雨身上,嘴角一弯,勾出一抹冷笑:“天雨师姐是舍不得姬掌门吗?”
天雨倏地目光转利,针锋相对地说:“哼,我只是叮嘱师兄多防范你这个祸水。”
月谣却懒得理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姬桓,“时辰到了。”
照春追了两步,无言地看着姬桓和月谣一同飞离逍遥门,身后传来天雨失望透顶的声音:“他终于还是彻底做下了这个无可挽回的决定。”
从逍遥门回帝畿,一路同行的还有文薇,只是天子妃抛头露面地离开帝畿这种事不便泄露,她便一身男装混在军旅中,与月谣同进同出。
七天之后,帝畿遥遥在望,三万士兵全部回了帝畿城外的新兵营,环环毕竟是凶兽,不得天子令,她不敢带它进帝畿,于是托棠摩云将它带回新军营。
城门口早就有天子派来的高丰等候着了,眼看月谣带领一小队人策马而来,远远地就迎了出来。
“娘娘。”高丰弯着背对文薇说道,“您可算回来了,陛下早就在宫里等着了。”
文薇点点头,回头对月谣说道:“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陛下那里我会说的。”她又看向姬桓,微微地笑了一下,“师兄,我不便出宫,月儿就交给你了。”
姬桓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月谣,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月谣挣了一下,他却握得紧,不让她挣脱。
眼看文薇走了,他拉住正欲上马的月谣,道:“走走吧。”
月谣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棠摩云,片刻之后将马鞭丢给他,顺着姬桓的意思走进了城门。
紫薇大街两旁到处都是贩夫走卒,入冬的那一场地震似乎对人们并不能产生多大的影响,原本的断墙残垣已经重新修葺,漂亮的瓦片在阳光下好像名家陛下的水墨画一样美丽。
“二十年前,我来帝畿的时候,这儿到处都是贫民窟,短短二十年,已经天翻地覆。”
月谣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上,他看似只是随意地握着,像对普通的情人一样,可力道拿得很重,无论她怎么使劲都挣不脱。
“月儿,如果我说我想……”
“月谣!”
姬桓的话被生生打断,可容九匹车马横行的大街前方快速策马行来两个人,马嘶鸣着在他们面前停住,紧接着跳下来一男一女。女的脸上有一条伤疤,一身窄袖衫,打扮得十分利落。而那个男的,几乎整张脸都藏在银制面具下,尽管穿着一身浅色的衣服,却看上去十分阴郁。
姬桓在看到他的时候就愣了一下。
一晃神的功夫,那两人便到了面前。
兰茵冲过来拉住了月谣,这才将月谣的手从姬桓的手里解救出来,“你终于回来了!真是急死我了!”
月谣笑了起来,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理顺了,道:“放心吧,我好好的。”
她的目光越过兰茵的肩膀落在姬桓和息微的身上,笑容减淡,慢慢走了过去,走到息微身边,转过身来对上姬桓的目光,淡淡地说:“他是息微。”
息微别开了目光,显然并不想和姬桓说话,他望着月谣,“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轻轻的一句话,却带了无限柔情,姬桓望着他们无比默契的模样,心头猛一下似乎被什么揪住,绵绵地疼痛起来。
当年阳污山,他失手将息微打落悬崖,从此杳无音信,如今重逢早已面目全非。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当年的自己有多狠心。
回了小司马府,管家就准备好了一切迎接她,姬桓的到来却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月谣也没有在信里提到过他。管家这便犯了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姬桓与月谣的关系,可月谣却对他似乎相当冷淡,安排住在哪里就成了问题。
“就住在竹意轩吧。”
兰茵一愣。
竹意轩就挨着她的揽月轩,几步路就到了,她看姬桓的目光下意识就带了几分揣摩。
“月谣和那个姬掌门,以前认识?”四下无人时,她拉住息微问了起来,息微话不多,一方面是他面容有毁,心生自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死里逃生之后,心性大变所致。
他没有说话,低头擦剑。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回头,只见姬桓就站在身后,目光深深地落在息微身上,似乎有话要说。她知趣地站起来,踢了踢息微的脚,说了句走了,便绕开姬桓出去了。
“息微。”姬桓走到了他身边,挨着他坐下来,声音蒙上了一层重重的压抑,“你还活着,就太好了。”
息微擦干净了剑,沉默地收进剑鞘,他站起来,低头望着姬桓,冷冷地说,“月谣的日子已经很难过了,师兄如果是来添堵的,就算拼上我一条命,我也会帮她铲除一切阻碍!”
姬桓抬头望着他冷漠地离去,沉默地垂下了眼帘。
月谣一回来,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帝畿。夜还未至,小司马府便迎来了第一个客人。燕离匆忙间连鞋子都差点掉了,一下马就往里边冲,守卫知道他与月谣的关系要好,没有阻拦,反而快一步去通秉了。
“月儿!月儿!”燕离扯着嗓门,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文质彬彬,熟门熟路地就往里走。
月谣刚出来就迎面碰上他,若非身手了得,恐怕鼻子都要被撞掉了。
“你没事吧?可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大哥!”燕离细细地看她,从头到脚一点也不放过,见她真的无事,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拉着她坐下来,“这几个月你不在,尤其是你的死讯传入帝畿后,师忝四处打压你的人,新军营已经暂时被他接手了,里面有许多都是他的人,你要小心。”他从怀里取出一本名册,“这些都是他在你走后安排的人,我不能确定哪些是他的,哪些不是他的,所有人我已经整理成名册了,你要小心。”
月谣翻了几页,心中有了数。
“谢谢大哥。”
燕离一笑,端起热水就喝,“谢什么,你我歃血结义,就是亲兄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感慨,“不过你回来得也太不是时候了!我可是推脱了一门好亲事赶来的!”
月谣哦了一声,笑得眉眼弯起来,“是哪家的姑娘?大哥告诉我,我去帮你提。”
燕离摆摆手,“亲事而已,不重要。你还是先好好养伤吧。此次回来,想必身上又添了什么新伤。”
月谣眉头却微微地蹙了起来,燕离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地放下了茶杯,“怎么?”
“我从魔域出来以后,总觉身上有一股多余的内息,时有时无。很是奇怪!”
“不如找内宫御医来看一下?”
月谣却摇头:“也许是因为在魔域待过一段时间的缘故,过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燕离同她又说了许多帝畿这两个月发生的事,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冬日天黑得早,月谣想留他吃饭,却听他说,“我推了下午的相亲,晚上可不能再失约了。”
月谣笑着:“若是成了,大哥可将人带给小妹先看看。免得将来不认得嫂子,唐突了。”
燕离哈哈笑着直说好,大步地就走了。
月谣亲自送他到门口,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玄武街的尽头才转身,然而一抬头,却见姬桓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