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历五年六月十六,皇帝诞辰,举国同庆,朝拜于天驷山。皇公贵族,百官使臣皆聚于天驷山脚。
“铃儿姑娘,王爷落下此朝拜之物,你速速给送过去,马车已经叫人备好了。”
“好的,我这就去。”
雨灵铃本待在三王府里,三王爷出府后不久,有人传信说三王爷有朝拜之物落在王府,叫她送过去,于是她拿着东西出府前往天驷山。就在前几日,她知道三王爷要去天驷山朝拜天神,便暗示王爷她也想一同前去,只是他一直不答应,如今却用了这样一个借口让她出府,她不由得对他的举动好气又好笑。
皇辇内,贴身暗卫黎殇对皇帝低声道:“皇上,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她已经出府。”
“好。”景霄骁暗暗地勾起了嘴角,“等着吧,有好戏看了。”
雨灵铃坐着马车来到了天驷山的山脚,下了马车后,只见戒备森严,人头攒动。“终于来了,无根之水我定寻回。”她心里下定了决心,如今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的激动和落寞只有她一个人能懂得。
这时来了一个穿着不凡的女子向雨灵铃走了过来,对着刚刚下了马车的她说道,“王爷已等许久,姑娘这边请。”
“好。”
雨灵铃同跟着她进入了一处华丽的帐篷内,那女子对她说道:“此处戒备森严,姑娘切莫到处走动,王爷之物交于我等帮姑娘传交。除此,还望姑娘在此处换件衣裳,这是来此朝拜的基本礼仪。”
“好的,多谢姐姐了。”
“姑娘莫要客气,谁不知道姑娘是王爷心尖上的人,这是折煞奴等了。”
“什么?”雨灵铃听后不解地问道。
“姑娘莫要谦虚了,奴等早就听说这两月,三王爷只传姑娘一人侍寝。”
雨灵铃想起,自从她被皇帝暗伤后,景霄骁便每晚传她过来帮她处理伤口,直到她的伤好得差不多为止。她对着那女子笑了笑,没有讲话。
天驷山祭天台。
巫师点亮了四条通天柱,皇帝为首,身后皇族群臣皆盛装站立两旁。只听见皇帝道:“天神之命,今朕开国之新制,以灵女祭天,保我九埜千里之土,国泰民安,万代昌盛。”
皇公贵族和群臣门都面面相觑起来,他们从未听过祭祀天神需用人祭,如今皇帝的行事是越发让人不知所措。
“皇上,历来九埜祖制从未以血祭天神,此等为逆天之举,万不可行啊!”
四面稀稀疏疏的讨论声响起,景霄闵的脸顿时暗了下来,他眯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唤道:“黎殇!”
黎殇在瞬息之前便把那讲话的大臣给割了喉咙。那人断了气,倒在地上被人拖了去,地上只留下一条琳稀的血迹,这一举动让周围的大臣都吓得屏气不敢出声。景霄铭看见这个场景,脸上黯然起来,衣袖里紧握着的手爆出了条条青筋。
“还有谁后异议。”景霄铭冷着眼看着底下抖成一片的大臣们。
“皇上盛明。”大臣们立马像海潮般跪成一片,那地上的血迹淹没在潮声之中,无影无踪。
皇帝看着底下的群人冷笑了一声,转身对巫师说道:“开始祭天神。”
“祭天——”那巫师长喊了一句,随后出来了一群带面具的巫人舞动火炬,中间簇拥着一个女子,身穿白长袍黑罗裙,头饰白卉琉珠,衣袖黑纱流苏边,白纱掩面,黑发飘然于风中。只见她双目呆滞,犹如无魂魄般走到通天柱旁。通天柱旁架满檀香木,她沿着梯子走进了高高架起的檀香笼里,随后,她的双脚也被檀香笼里的铁链锁起。
“天神之灵,此女贞洁灵动,集我九埜之地的百灵之气于一身,用此女表我九埜天子之心,望天神庇佑我九埜!”
说罢,巫人的火炬开始舞动起来。雨灵铃在檀香笼里,看着底下的人,说不出话又动不得身。她开始害怕起来,希望王府的那个男子能够出现救她一命。
她紧紧地盯着皇帝,想将他粉身碎骨,奈何越着急越是动弹不得。可是当她看见皇帝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时,神色不由地惊异,一转眼又转为黯然。对于刚才她心里向那名男子求救的想法,她开始自嘲起来:“原来,这一切居然是你的局……”
景霄骁对于刚才皇帝斩杀大臣的行为很是不满,已经多番忍耐,如今他看着檀香笼里的女子,发现那名女子虽双眸迷离,但目光却寒冷刺骨,更奇怪的是他对那目光竟有一种熟悉之感。
“王爷,时机未到,莫要因冲动而导致功亏一篑。”霍轩看着王爷那深沉的双眸和那青筋爆出的手掌,悄悄劝说道。
“嗯。”他不知为何总是定不下心来,那女子的目光让他的心莫名慌乱。
巫人停下了舞动,他们将火炬高高举起。火炬上冒着黑烟,像是一条条黑蛇在空气中舞动,又像是地狱衙役将亡魂赶入地狱之门的长鞭。
“点神火——”巫长一声令下,红火在檀香木上蔓延起来,“吱吱吱”地发出燃烧的声音,像是在传达天神的旨意。檀木之香在红艳的火光中袅袅而起,在火焰中的那白衣女子像是烬染于血泊之中的一朵白莲。
“天神之上,请给铃儿留此苟延残喘之命,寻得无根之水之日,愿死于乱剑之下,万世不轮回……”雨灵铃看着那熊熊烈火一步一步地向她延伸,她的泪流了下来——她从来不怕死,只是若她死了,雾灵山上下便没有了退路。她可以死,但绝对不能死她在亲人前头。
“王爷,”霍轩悄悄递上了一枚玉佩,“刚刚有人递上一枚玉佩,说是府里的人送过来的,可王爷从未落下什么,属下担心其中有诈。”
景霄骁深沉地盯着那玉佩,问道:“谁送过来的?”
“说是一位女婢。”
景霄骁手里握着玉佩,再次看向那檀香笼中的女子,瞬间心里一紧。他狠狠地把玉佩扔在了地上,腾跃而起冲到火海中。
“王爷!”霍轩在后面着急的大喊,可是景霄骁已经和火海融成了一片。
景霄铭看到这一幕,心里暗笑道:“雨灵铃,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随后,他假装紧张地指着一群人破口大骂:“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把火灭了!”
“是。”旁边的人慌慌张张地跑去拿木桶装水。
一群人慌乱地涌上前去泼水,可火却越燃越烈,檀木香也越来越浓烈,飘荡与空气之中,和慌乱的脚步声、喊叫声混合在一起。
“皇上,如今风大,火势根本止不住啊!”
“当然止不住,檀香不只是檀香,里面混着火油……”他看着那片火海,心里暗自笑道。
雨灵铃被熊熊大火包围着,她看见远处有一人冲了进来,她定眼一看——却发现是景霄骁。他把他的大衣脱下罩住她的身子,目光凛冽而坚定地对着害怕的她说道:“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抽出身上的尘寰剑,狠狠地砍向绑在雨灵铃脚上的铁链,可是不知为何那铁链终是砍不断。他的脸颊上着急地冒出了一颗颗汗珠,她看着他紧张而憋红了的脸,想让他赶紧离开,可是她发不出嘴里声音,只能在心里着急——她希望他能救他出去,但不希望他因她而丢掉了性命。
“要走一起走。”他好似听到了她的心声,一遍一遍地砍着铁链,坚定地咬着牙说道。
她看着火势以触不及防的速度蔓延着,像是地狱之火的爪牙,越来越向他们靠近。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火星渐渐蔓延到他背后,他的衣服角已经被点燃,她看着他背后的熊熊烈火,动弹不得的她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只能在心里干着急。终于,只听“砰”的一声,她脚上的铁链断裂了。
“抱紧我的脖子,不准松开!”他说完,立马把她身上的衣服裹紧,二话不说抱起来往火海里冲。可没走几步他发现檀香铺的高台开始摇摇晃晃起来——高台要开始倒塌了!
她看着他身上的衣服燃烧得更烈了,不由得把她的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不知为何她很信任他。
“王爷!”霍轩看着那漫漫火海中摇摇晃晃的高台开始撕心裂肺地嚎叫——火势已经让他完全看不见王爷的身影。
突然,长空传来一声长啸,一只通体雪白的鸟从远处飞来。
“仙鸟!”有人指着天空大喊道。
“这是白鹢啊!只是没见过这么大的!”
“是啊,是啊。”
底下开始议论纷纷起来,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说是天神感应到皇帝的诚心,派仙鸟下凡要收灵女。于是大臣开始纷纷跪下,呼喊道“皇恩浩荡,皇上万岁!”
景霄铭本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所措,但一听大臣们这般扣头谢恩,便开始洋洋得意起来。
那白鹢在高台上停留住了,看清着底下的两个人后,突然双翼散发出一阵阵狂风,把檀木上的火灭得只剩下零星火苗,底下的人被这一阵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唯独高台上的两个人没有一点事情。随后,当大家睁开眼时,高台上的人和那白鹢已经消失,周围一片混乱,燃烧成黑色的檀香木四面散落,那檀香笼残败的只剩下一根残留的木头,孤零零地屹立在高台上。
皇族大臣们看到这景象无不纷纷震惊,想着莫不是天神发怒,派下神鸟警告皇帝,可又都不敢说出来,只是一群人惊讶地圆溜着眼儿站着。贺拔若弼混在一群大臣中,他眯着眼看着这不可思议的“天怒”,心里暗自沉思。
看着眼前祭天破败的景象,景霄铭脸上的青筋顿时暴起:“来人!把三王爷余党和妖女给朕抓来,不论死活!”随后,他转过身对着这群瑟瑟发抖的大臣冷眼警告道:“若今日之事有任何不利的传言传出,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定是那妖女的,不,定是那王爷和妖女行为不端,才……才出此天怒……”大臣纷纷跪下,赶紧附和道。
那檀香木上飘散着幽幽香气,空气在火气中滚动,火星摇摇晃晃飘落——一场祭天就以此告终。
次日,盛大的围猎活动被取消,取而待之的是京都内的大肆抓捕——三王府被抄家,支持三王爷或是平日里与三王爷联系较亲密的人都纷纷被革职或捕捉入狱。牢狱顿时人满为患,京都内无人不小心翼翼,黑暗着笼罩京都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