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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清从越野车后座右侧车窗探头,眼睛透过摄像机,对焦到远方。

越野车穿行非洲草原,烈日当头,远处的景被烤的扭曲,草被晒到枯黄。雷电劈过的树焦黑,树杈倒在草地中。一头母象缓步朝森林方向走去,她身后是一头小象。

余清头上裹着方巾,汗水顺着额头滑落到眼角,余清屏住呼吸,眼睛感到沙疼,她没有眨眼。摄像机被摁下快门,母象和她身后的小象被圈在摄像机的屏幕上。

“那两只象应该是落了队伍。”吴老头儿也顺着余清的目光看去。

开车的是周野,一身的腱子肉早已经被晒得黝黑,车子在他手中被开得很稳。副驾驶座是刘大姐,年过四十,皮肤长期风吹日晒变得干干巴巴,看起来像五十好几。

河流蒸发,食物减少,东非的野生动物们开始从坦桑尼亚大草原迁徙到马赛马拉野生动物保护区。

一路经过成群的羚羊,斑马,大队伍浩浩荡荡,干燥的土地经过践踏扬起高高的沙尘。

这场规模庞大的迁徙活动,余清第一次见。

余清是一名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志愿者。

吴老头擦了擦眼镜,目光重新回到前方。

“她们会追上大队伍么?”余清问。

“很难,那头小象应该是刚生下来不久,母象是等着她的孩子可以站起来才前往保护区,在此之前大部队已经走了很远了。”吴老头缓缓说道。

余清吐出一口气,手指用力捏了捏相机。

“更不要说路上遇到一些凶猛的鬣狗,狮子,鳄鱼。还有躲在暗处拿着枪的小人。”刘大姐愤恨说道。

周野车子开得不急不慢,他顺着后视镜看见了余清飘在空中的几缕黑发。

吴老头儿又说道“我们要做的只能是保护他们不被猎杀,不能干预他们的路线,更不能说喂食。它们是野生的,性子野,如果被发现,这辆车都有可能会被激怒的大象踩扁。”

余清愣了愣回过神,从窗外缩进来,低头看着相机里的母象,象牙弯弯的指向天空,洁白的牙身被阳光照射的发亮。

去年新闻报道西双版纳的野生象惨遭杀害,偷猎者狠心的将象身和象头分离,鼻子被刀子割下来,生长象牙的地方被剜出两个血淋淋的洞。

被非法猎取的象牙上带了太多的诅咒,佩戴象牙饰品用象牙制品的人会厄运连连。

余清在看了报道后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

车子行驶了很久,草原渐渐从视线中消失。

一行人回到队伍。太阳西落,温度微微降低。

热情好客的非洲居民拿来了一些野生水果,余清没有太过客气,接过用英语对他们表示了感谢。

周野停好车后进屋。他们的队伍有六个人,另外两个是枪手,暗中保护野生动物不受偷猎者袭击。

周野打了招呼后找余清,余清正在洗脸,院子里有一口井,水是深井里拉上来的。缺水的环境挖一口井属实不容易,余清少量的捧了一捧水,凉凉的打在脸上,缓解了被晒的发烫的脸颊。

周野看着余清洁白的脖颈,那几缕黑色的头发正安静地落在脖子处。

“你明天回去?”

余清身形一顿,又立刻反应过来。她唔了一声。

周野点了根烟,用力吸了一口。

“我送你。”

余清没答话,默默地转身走到屋前的架子上拿了毛巾擦了擦。

周野对她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感到很不爽,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人的后背,直到她进屋。

余清几天前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那头是余清的舅舅,他只是说着让余清回趟家,有重要的事。

第二天大早,趁着温度没有很快回升,余清收拾好了行李。

周野比余清起的早很多,在车上等了片刻。

周野视线中多了一抹白色。

余清穿着白色短袖上衣,洗的发皱的牛仔裤,一双白色球鞋。头发懒懒散散的披着。脸色有些发白,嘴紧紧抿着。

她看着车上坐着周野,知道自己跑不了了。深呼吸了一下,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车子发动,东升的太阳落在车后。

“什么时候回来?”周野首先打破宁静。

余清视线始终落在右侧窗外。“一个星期。”

周野侧头快速看了一眼余清,他注意到对方有些薄凉的语气,心中微微有些燥。

“余清。”

“嗯?”

余清姿势没变。

“和我说句话很难么?”周野抬手换挡。

没有应答,沉默很好的解释了问题。周野无力笑笑。

余清坐上了回国的飞机,起的太早身体有些疲乏,借了一条毯子便头一歪,睡了。

下了飞机,余清打了辆出租,车子行驶到一个偏僻的巷口。付了钱后,余清拉着行李箱,朝巷子深处走去。

她打小没有爹,邻居偶尔闲言碎语,有些话难免飘进耳朵里。余清知道了自己的爹好赌,带着家里的钱跑了。余清的母亲是个吃苦耐劳的女人,什么活都干过,把余清拉扯大并且考上了一个好的学校,她很骄傲。

毕业后余母一心想让余清找个好工作然后找个人嫁了,可是余清义无反顾的要去保护野生动物,余母一气之下和余清断了联系。只有舅舅的手机号码她还留着,偶尔打过去询问家里情况。在做志愿者期间挣到的工资一部分打到舅舅的卡里,托舅舅照顾母亲。

两年多没有联系过余母,余清记得母亲有肺癌,当时还是早期,每天都有吃药。

余清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快步走向家门。

家里没人。

突然地手机铃声让余清皱了皱眉,手指微微颤抖着接通了舅舅的电话。

“小清,快来医院,你妈快不行了!”

余清赶到医院后,见到的是块白布。

泪水忽的涌上来模糊了眼睛,余清看不清路。她举步艰难的走向那块白布,双手颤抖着揭开,露出了母亲惨白的面庞。

七月,非洲的烈日像是跟着余清一起回到了家,余清被晒的头脑胀痛。

她想起余母放在床头柜上的存折,存折里夹着一张纸。余清打开对折的纸张,上面有几行字。

“小清,这钱是留给你的嫁妆,妈攒了好久也就攒了二十几万,妈知道你的工作有多危险,妈不怪你了。你有一份善心,妈支持你的工作,我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我知道自己快走到头了,等我死了,你就找个安静的地方,妈喜欢安静。忙了大半辈子,妈该歇会了。”

余清在医院强忍着没有哭,她也终于忍不住,低声呜咽。

余清选择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余母的骨灰被埋入地下。余清看着墓碑上余母的面孔,思绪飘了很远很远。许久,张了张嘴,“妈,辛苦了!”

余母肺癌晚期,长期劳累导致病情恶化。她临死前嘴里念叨着余清。

这几天余清几乎没怎么进食,整个人瘦了一圈。

余清很快的整理了自己的情绪。

晚上接到周野的电话,询问着她发生了什么事,她简单交代了几句。周野沉默片刻,便说,这边不着急回来。

余清住在西藏日喀则市。她不是本地人,年幼跟着母亲来这边投靠舅舅。舅妈是西藏人,很淳朴,待人很好。

余清家有一个杂货店,平常是母亲看店,杂货店比较小,主要提供一些生活用品。

她把杂货店交给了舅舅舅妈。存折仔细收好。便驱车前往动物保护所。

她找了所长,所长告诉她最近羌塘保护区的藏羚羊被猎杀了多头,所长让她去当地深入了解一下。余清接了任务,给周野打了个电话向他报告了这件事。从保护所出来后,时间是上午九点半。

没吃早饭,余清决定到了羌塘早饭午饭一起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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