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寂静,元香始终警醒着精神,等待着常泽的到来。
昨日撤出去的吃食,分毫未动,已足以提醒常泽他们这里的异常情况,所以元香笃定,今夜常泽定会来探查。
到时候就可以把绯衣女子下毒之事和盘托出,可惜天都已经微微亮了,元香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借着蒙蒙日光,元香不死心的盯着窗户的方向,白嫩的小手抓着被褥,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磨蹭什么呢,还不滚进来给本王更衣。”刘乾的声音响起,夹杂着不悦。
元香的思绪被刘乾打断,赶忙看向沙漏,糟了,自己盯的太专心,完全忘记自己主子起身的时刻了。
刘乾此人最是严于律己,伤情好转之后,几乎每一日都是寅时一刻起身又极其喜静不喜闹。
元香自从跟了这位主子,小嘴巴闭的越来越严实,手脚倒是越来越麻利了。
于是乎,元香一骨碌的爬起来,动作迅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幸好昨日是合衣而睡,节省了不少时间。
然后麻利的进到内间,服侍刘乾穿衣束发,洗脸净手,最后奉上一杯刚刚煮好的新茶,动作迅速又熟练。
不得不说,严厉的主子总是能调教出得意的奴才,某人满意的颔首。
刘乾捧着青花白瓷的茶碗,呷了一口,充分煮泡后的闵北青茶,茶香浓烈又深沉持久。
元香立在刘乾身后,磨蹭着不肯出去,昨日又未用膳,这等下要如何解释,元香头痛不已。
刘乾破例没有立刻赶人,而是用余光看向一旁的装作忙碌的元香,半晌缓和了声音开口道:“出去吧,一切如常就好。”
“诺。”元香无奈的撤了出来。
等待午时到来的几个时辰里,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活似一整年一样漫长。
元香端坐在外间的镂空四脚圆凳上,强装镇定,心里却跟猫挠一样难受。
巳时刚过,外门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元香心头一紧,随手抓了一只小巧的敛口白玉净水瓶,背在身后。
厚重的漆木外门被打开了,闪身进来一个女子,左手携了一只小巧的提盒。
元香定睛一看,是那绯衣女子不错,怪异的是,往日送吃食用度的少说也有四五个丫鬟婆子,今日单单只她一人,元香的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那绯衣女子撇了眼元香,并未开口,突然她身形一动,瞬间辖制住元香,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巧匕首抵上了元香的脖子。
“不许说话,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绯衣女子压低声音威胁道。
元香僵直着身子,把白玉瓶搁在桌上,身上暗暗用力企图挣脱女子的辖制。
这绯衣女子看似十分纤弱娇小,手上力气却极大,辖制元香的手法也十分有技巧,察觉到元香的反抗,绯衣女子当机立断,刀刃紧贴元香脖颈处,眼看就要划下。
“咳...咳...元香,外面怎么了?”是刘乾的声音!
女子听闻,止住了动作,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元香,示意她开口。
“回主子,是送吃食的人提前到了。”
元香一边说着,一边突然使出全身力气猛烈的挣脱出来。
绯衣女子听到刘乾开口,注意力被吸引到内间,又被元香这猛的一推,没有稳住身形。
元香伺机躲到角落,绯衣女子并没有再去捉她,而是抬脚踢翻挡在面前的屏风,直奔刘乾。
这是元香第一次见到刘乾动武,绯衣女子第一时间踢翻屏风后,刘乾已经快速从床榻上起身。
绯衣女子见状,手腕一转,欺身过去,寒刀直指刘乾的心口,只见刘乾利落的转身躲过短刃,紧接着纵身而起,稳稳落在绯衣女子身后。
绯衣女子回身,刀峰转向刘乾的脖颈处挥去,元香大惊,强忍着不喊出声音。
只见再次刘乾轻巧闪过,瞧准空隙,直接挥手打落女子的匕首,再次饶到女子身后。
左臂从后方制住女子,右手翻掌,一枚小巧的嵌丝如意簪落入手中,下一秒,准确的插进绯衣女子的喉咙处。
鲜血随即肆意喷出,刘乾左臂仍箍住绯衣女子,直至她没有力气不在挣扎。
元香两只手捂住自己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刘乾放手丢下绯衣女子,右手顺带把如意簪取出。
女子的鲜血染透了他半边衣襟,还有几滴赤红的血迹落在刘乾的脸颊上,衬着他凝脂般的皮肤,犹如地狱鬼煞。
刘乾眼底并没有多余的情绪,显然已经司空见惯,他覆手坐回小塌旁,右手握住如意簪的一头,左手拿起一方素白锦帕,随意的擦拭着簪子上的血迹。
目光扫过角落里瞪大了眼睛的元香,阴冷的开口:“过来。”
元香提起一口气,绕过满地的狼藉,凑到刘乾面前,竭力忍住不去看那地上的绯衣女子的尸首。
“赏你了。”
刘乾一边开口,一边举起那枚如意簪,修整的十分整齐的指甲衬上指节分明的手,意外的好看。
但是,什么都掩饰不了那簪子上的血腥气味,这刚杀过人的,她连碰都不想碰。
元香苦着一张小脸,犹豫着去扯怀中的绣帕,想用帕子包住如意簪,刘乾看出她的企图,饶有兴致的又瞧了她一眼。
元香头皮一紧,白嫩的两只小手直接摊过去,接过如意簪子。
“谢主子赏。”
她暗搓搓的在肚中腹诽,这好像本来也是自己的。
元香捧着那如意簪,两只胳膊伸的直愣愣的,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正准备撤出去收拾。
“不许扔。”某人在背后补上一句。
“喏。”元香委屈的打消脑子里的念头。
常泽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眼睁睁的看着元香好似见到鬼一样的,直愣愣的捧着个簪子往外跑。
又看到地上绯衣女子的尸体,立马单膝跪下,朝刘乾躬身俯首道:“属下来迟,请主子罚。”
“这蠢东西,哪里捡的?”刘乾蹙眉发问。
常泽不明所以,抬头正瞧见刘乾看向元香刚刚离去的方向,才明白,刚刚说的是元香。
“回主子,未央宫一战,主子当时受了伤,常福又被打晕了,情况十分混乱,宫里的小宫女们都吓的四处躲避,属下当时看到就这个抱着头,跑的极快,心想是个健壮的,就捉来给主子按伤口了。”常泽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答道。
刘乾叹了口气,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口,这死丫头还不快点取热水过来,准备让自己穿着这血衣多久。
常泽看主子似乎十分烦扰,开口道:“主子,需不需要不属动手解决一下?再换个可靠趁手的服侍主子?”
刘乾被常泽一问,思绪回转,良久言道:“罢了,留着吧,是个通透的。”
常泽糊涂了,这到底是蠢还是不蠢,主子的心思果真不是常人可以度量的。
“怎么回事?看手段做法不像是老狐狸的人。”刘乾发问,心中片刻间早已百转心思,那魏老鬼此刻应该并不想自己死才对。
明面上借着皇太后的懿旨,效法殷商伊尹,行废立之事,暗地里的却逼宫退位,若是自己此刻死了,怕是难已堵住悠悠众口。
这么说来,长安城内大有文章可做。
“回主子,雁北地动后,朝廷拨了大批人手赈灾,各部人员紧张,那边撤了不少人力,属下借机买通除掉了不少眼睛,外院依旧维持原状,内院基本都换成了我们的人。”常泽恭敬的答道。
刘乾满意的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魏尚书那边人手松了之后,不止我们,还有几股势力都在伺机而动,这个女子约是三日前混进了内院,原本属下打算细细探查下底细再除掉,不料她提前动了手,属下失察,请主子责罚。”
“是你大意了,下去自己领罚吧。”刘乾冷冷的开口,不置可否。
“喏。”常泽颔首。
“速速去查。”刘乾吩咐道,见室内满地的狼藉和那绯衣女子的尸首,又想起元香那张吓得惨白的小脸,补充道:“派几个人手,把这里清理一下。”
“属下明白。”常泽起身,拱手示意离去。
又是一个暖洋洋的天气,元香摸了摸自己身上厚重的冬衣,冬天看来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