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处理妥当了?”
“回掌事,按例连人带物什一并都丢进西苑莲池当中了。”
“没人瞧见吧?”
“奴婢刻意挑了角门东侧的小路,过了子时才去办的事,不会有人发现的。”
慕兰依旧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丝毫不带感情的回禀着,厢房内燃着一盏昏黄的羊角宫灯,忽明忽暗的映在二人的面庞上。
高掌事身着一身素白中衣,斜倚在棕褐色的吉祥八宝纹路的薄毯上,一边揉着自己的眉心,一边听着慕兰的回禀。
慕兰见她十分烦扰的样子,终按耐不住的问道:“掌事,西苑那边到底住的是什么人?这大半年来,我们手上可是沾了不少的人命...万一日后...”
高掌事听她这样说,眸色一紧,赶忙喝断了她的话:“跟了我这么久,还没有学会不该问的别问吗?那可不是你我能打听的主!”
慕兰被她一喝,瞬间闭了嘴,脸上的神色缓缓暗了下去,自她随着高掌事来到雁北又入住这郡守府后,大半年来,每逢十五都会从西苑抬出几具年轻女子尸首,具具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甚至有些还被活生生的放干了鲜血,一具又一具的被抬出来,又经由自己的手处理掉,日复一日,最近甚至有些不按日子规矩,三不五时的就要发作一场。
饶是一向见惯了宫廷内院的那些下作伎俩的她,神经也几乎被折磨的有些崩溃,她甚至都不知道西苑到底住了谁,又为何对送进去的女子都下了这般狠手。
只不过听掌事偶然提起,那是位随着陆大人一同从长安而来的贵主,自小便有怪癖,特别喜欢玩弄那些年纪貌美的良家处子。
陆大人为了讨好他,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也要变着法子的为他搜罗,雁北城内的落魄良家女一个个的搜刮干净后,便又开始借着收用下人的名头一批批从周边府县买进来。
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在他手中都像蚂蚁一般,随意的玩弄着,慕兰亲眼看着那深不见底的莲池都快要被具具女尸填满了,不免心中感到一阵恶心,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不再去探究更多。
恭谨起身行礼告退后,便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明亮又有些冷漠的月光照耀在她离去的身影上,想来今夜于她来说注定难眠。
这厢,待在薛靖怡院中的元香同样焦虑的无法入睡,同住的敏儿吃了香喷喷的晚膳又换过新衣,正美滋滋的睡着,细不可闻的少女鼾声若有若无的响起。
元香睁大着双眼盯着头顶上的紫罗兰纱制罗帐发着呆,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探听到表小姐的下落呢?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混进郡守府后,自己可以主动去结交些外院的丫鬟仆妇,只要到时候多使些银子想必也是能探听出些许消息的,但是谁也没料到的是她会被直接领进了内院。
而且周遭除了薛林王等三位挂名的主子,剩下的都是与她同一批选进来的新人,总不能逮住薛靖怡就去问知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位清平巷的李家小姐,半年前也被拐进府内了?
而且,单看那薛靖怡颇不正常的行动举止,元香相信即便她问了也很难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哎,这还真的是件难办的苦差事,话说刘乾是不是过于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察觉到事情有异没有?不会真把自己丢在这里不管了吧!?
元香正烦躁不安的胡思乱想着,突然一阵女子低声哭泣的声音自隔间传来,细碎的声音似乎像是谁梦中的呢喃一般,痛苦的抽泣着。
塌上的元香立马束起耳朵来,仔细辨听着声音的来源,无奈敏儿的鼾声此起彼伏,导致她无法准确的判断哭声的方向。
元香一股脑的爬了起来,披上外衣就蹑手蹑脚的凑到门边,右手捂住一侧耳朵,堪堪将敏儿的声音隔住些才听清了门外低泣声。
这....是薛靖怡的声音!
元香蹲在门口又仔细听了一会儿,确定是薛靖怡不错后,果断又快速的起身开门闪了出去。
一路顺着哭泣声前行,元香很快摸到薛靖怡的门前,她犹豫了会还是先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半晌,也未见屋内有人答话,反倒抽泣的声音愈发强烈,好似在不停的痛苦挣扎着却久久不能醒来一般。
元香当下不再犹豫抬手便推开了房门,见屋内依旧燃着火烛,整个人缩手缩脚的窝在床塌角落的薛靖怡居然没有褪去外衫而是合衣而睡。
只见她瑟瑟发抖用双手环抱住自己,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不要选我,不要选我,我怕...我怕...”
湖蓝色的衣衫已被渗出的冷汗浸透了,湿答答的贴在身上,苍白的面颊上满是冰凉的汗水和泪水,她断断续续的抽泣着,感觉几乎快要窒息了一般。
元香一边点燃屋内火烛,一边抬手就去推她:“姑娘,你醒一醒,醒一醒....”
薛靖怡被她这么一推终是惊醒了过来,摆脱了恐怖梦境的她有些慌张的坐起身,一眼瞥见塌边跪坐着的是今日见过的元香,才缓慢的舒了一口气。
不过片刻后,又没好气的冲着元香道:“谁让你进来的?不是说了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元香低眉垂首的行了礼,一副老实听话的样子,语气真诚的答道:“奴婢听见姑娘在梦中哭的伤心,实在不落忍,便擅自作主唤醒了姑娘,还请姑娘责罚。”
薛靖怡没有料到她这般乖觉,伸手抹了抹自己面颊上的泪水,她原本是想撑着一直不睡的,那样便再也不用梦到那可怕的场景了,不过左右还是没能熬住。
“罢了罢了,你退下吧,我这里没什么事要你伺候的...”
“姑娘,奴婢在这陪着您吧!”
元香开口打断了薛靖怡的话,温和的冲着薛靖怡笑了笑,她冷眼瞧了这大半日,发现薛靖怡虽然说话不甚客气,但是性子却颇为直爽,说不定会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薛靖怡见她如是说,眼神微动,似乎有些犹豫,又有些不明所以的盯着她一动不动。
元香见状,赶忙再添一把柴,“之前奴婢小时候被恶梦魇住的时候,母亲就总会陪在奴婢身边看着奴婢入睡,每每便总能睡个好觉,说不定今夜奴婢在这陪着,姑娘也能睡个好觉。”
薛靖怡被她的眼神鼓动着,半信半疑的侧身躺下,不以为然的撅了撅嘴,不过也不再提赶她走的事情了,元香便顺势靠在了她的床榻旁,安静的陪着她入睡。
未几,均匀的呼吸声缓慢传来,元香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估摸着这薛靖怡着实没怎么睡过安稳觉了,竟入睡的如此之快。
不过,刚刚她说的“不要选我”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