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香被刘乾一路携着,昏头昏脑的就被带进了马车,待她回过神的时候,青叶已然驶出了半里路。
靛青色的素帐马车内,刘乾恢复了往日里清冷又疏离的模样,只见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方雪白的帕子,眼眉轻挑,示意她将那染满了鲜血的手伸出来。
话说,这素帐马车不比刘乾往日里用的那些羽盖华饰的四乘马车宽敞,两人堪堪相对而坐之后,便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了。
元香刚刚亲手结果了孙殊,此刻还有些慌乱,她抬眼估量了下二人的距离,又瞧了瞧刘乾阴沉的面色,便老实的将一双细白的手递了出去。
刘乾低眸颔首,也不着急询问郡守府的事情,只仔仔细细的用帕子擦拭着元香手上的血迹。
一时间,车内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这就好像是某位平日里只会冷言冷语的腹黑上级,某一天突然转了性,开始走温柔的“以德服人”路线了!
元香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试探的缩了缩手,几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公子,要不奴婢还是自己擦吧!
谁知,还未等她鼓足勇气,一直静默不语的刘乾却幽幽然的开了口。
“害怕吗?”
元香听闻抿了抿嘴,她知道刘乾这是在问她刚刚亲手杀了孙殊的事,于是低头认真的思量了半晌后,答道。
“不怕的。”
最终,元香还是选择说了实话,她确是不怕也不悔的,即使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仍旧会这么选择。
只不过是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学会如何准确的传递出她内心的“强大”罢了,她一边思量,一边自顾自的握了握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刘乾听了这逻辑诡异的回答,居然也不惊诧,面色似乎有些怅然,半晌后又斜了斜身子,有些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的元香。
元香被他盯的浑身上下都开始不自然起来,只得有些口不择言的断断续续的强调着,自己是真的不害怕,最多...是有些慌乱,对,慌乱。
须臾后,刘乾缓缓的移开了视线,只见他挺直了腰背轻倚在马车的一侧,闭目养神起来,气息再次变得平和起来。
元香见状立马闭上了自己喋喋不休的嘴巴,小心的舒了一口气,还是这个表情的主子...嗯...正常些。
安静的马车内只能听到车帘被微风卷起的簌簌声,未几,清冷的男声再次响起,认真的叮嘱着。
“你要快些习惯才好,今日你的手上不过染上的是敌人的血,明日...亦也可能是你的朋友或者亲人,这条路...向来是要踩着别人的血肉和枯骨才能前进的。”
言毕,便不再言语,徒留下元香一人细细咀嚼着刘乾的话。
朋友,亲人?好在,这两样对于自己而言,仍存于这世上的怕是少之又少了,元香如是想。
未几,一行人回到了城南的私宅,常泽迅速处理完孙殊的尸首,抄近路返回,倒是早刘乾他们一步,此刻正守在偏门接应。
众人下了马车后大步流星的进了内宅,仅留青叶一人坠在后头隐匿行踪,进了偏厅后,元香终是放下了自己一直紧绷得神经。
刘乾高坐上首,一路上与元香一同挤在那狭窄的青帐马车内,那靛紫色秀锦绣纹路的交衽长袍已经有些微微的发皱。
他满脸不悦的伸手拂了拂衣襟,转眼间,又瞧了瞧桌上空空如也的茶碗,元香突然觉得自己有种被“明示”的错觉。
好在常泽还记得元香身上似乎有伤,暗暗将靠在自己身侧的椅子往元香处推了推,好让她的半侧身子可以斜靠在椅背上。
元香当下便感动的要痛哭流涕,常泽啊,常泽,谁说只有常福大人是个敦厚善良的?
不过,显然今日,就只有常泽还保持着正常的记忆力,元香刚靠在椅背上不到半刻,正要掂量这怎么朝刘乾汇报郡守府的一干事宜时。
青叶火急火燎的从外头闯了进来,想来她是刚把马车隐匿好,确定了无人跟随后便一股脑的往偏厅冲了进来。
大概此次也是着实担心元香的紧,她也顾不上害怕刘乾了,进了偏厅后一看见元香就直直的奔过去。
刚刚在郡守府时她一直没有机会靠近元香,眼下回了私宅便也不用过多顾及,直接上去就给了元香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一边抱,一边还眼含泪水的不停嘟囔着:“姑娘,你可算回来了,青叶...青叶还以为这下你要交代在这...鬼地方了!”
元香抽搐着嘴角,差点就要言道,还真是借您老吉言。
不过痛呼总比言语来的快,青叶这一抱直接将她背上那些昨日被利箭划破的伤口崩开了。
本来经过一夜的愈合,那些被翻起的皮肉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肉痂,这下可好,直接崩开了好几处,新鲜的血液渐渐透过陈旧的痕迹再次渗了出来。
刘乾见状终是忆起来元香背后那斑驳的伤痕,眉头一拧,便上前直接从背后将青叶提了起来,回手丢在了半米开外。
青叶满脸的不明所以,仗着自己的好身手,堪堪稳住了身形,回眼时才发现元香身上新渗出的血迹,当下不知所措的眼泪又要流出来。
刘乾满脸的官司,一万个后悔将她从宁越处要过来,要不明日就打包送回长安算了。
“出去。”
男人冷淡的开口,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之感,一旁的常泽见状忙起身将她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