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死前三事(1 / 1)乌有相公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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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春节刚过,各营粮草已尽,大家都忙着打粮,决战便定在了一个月后的三月初三。

三宝营中二百来人,多是木匠、石匠和铜匠。最能打的,就是被高杰一脚踩翻的乌奴!可以说这二百来人,已经是李自成到手的肥肉,为免吃相难看,闯将也并不急于一时。

签完生死文书,三宝便和吴又可来到鼠疫隔离区探视病患。相比三个月前的人满为患,如今这里只剩下十来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再等半个月,他们便可以痊愈归队。

三宝一进营,一条身材巨大的土狗,跑上前来对着他又添又摇尾巴,三宝笑着蹲下,摸了摸狗头:“天山!我们人都没吃的了,摇尾巴我也没东西喂你”!

三宝跟着小狗来到一个粉扑扑,高鼻梁,小名叫晴雪,大名儿呼延九的十来岁姑娘床边,摸出半张黑面饼递给她,晴雪接过面饼,撕了半张扔给土狗,自己咬了一小口,抬头问道:“三宝哥,我会死吗?我爹和我哥这几天咋不来看我”?

三宝抬手摸了摸姑娘的额头,又轻轻翻看了眼睑,顺手揪了一把小姑娘的脸蛋:“放心吧,再有三五天你就痊愈了,到时候就能回营跟家人团聚”!

见姑娘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三宝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你爹带着哥哥去汾州借粮了,估计得个十天半月才能回来”!

三宝正跟吴又可和几位大夫说事,未婚妻蔺婉玉找上门来,说岳父左金王蔺养成有请,于是便跟着婉玉到了革左五营驻地。

三宝一进帐,蔺养成便拉着脸,扔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你啥时候跟张献忠搅合到了一起?你说你没事儿,去招惹刘宗敏那个混球干啥?还嫌这大营不够乱的”?

三宝原以为岳父请他来是为了商议对策,没想到如此薄情,竟是怕自己连累了他,心底一凉的同时,一股豪气涌上心头。

三宝恭敬的拱手:“小婿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连累岳父大人!这点请您放心”!

蔺养成见三宝瞧破了心事,脸上有些挂不住,干咳了两声拉着三宝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比武的事,可暂且往后放一放,眼下最火烧眉毛的,是粮草不济”!

蔺养成见三宝面无表情,只静静的听着毫无反应,不禁有些失望,自顾自说道:“我呢,最近走了官军的门路,能弄些粮草!你也知道,官老爷们最喜欢古玩字画,这宝贝就你家有,你回去挑些好的,尽快给我送来,我急用”!

三宝心底不禁暗骂:蔺养成呀蔺养成!好歹你也是我爹生前的结义兄弟,竟趁义兄尸骨未寒,落井下石侵吞财产!我张三宝虽然势单力薄,却也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

想到此处,三宝拱手笑道:“岳父大人,小张营势单力薄,每次分赃,都只能捡些您吃剩的残羹冷炙,我哪里来的什么宝贝?若您非要字画,小婿不才,可以为您画上几副”!

蔺养成冷哼一声:“就你三脚猫的手艺,也不怕人笑话?既如此,你且去吧!一个月后跟闯王比武,休怪我爱莫能助咯”!

三宝当即起身,长施一礼:“小婿不敢奢望您施以援手!再说就算您亲自出马,也不是刘宗敏的对手!小婿有句丑话说在前头,三十六营各怀鬼胎人心离散,难成大事!今日他李自成能打我的主意,明日也能打你革左五营的主意!好自为之吧”!

蔺养成气的拍案而起,破口大骂:“翅膀硬了是吧?敢跟我如此说话?给我滚出去”!

三宝摇头苦笑,一转身出了大帐,蔺婉玉红着脸跑着跟了出来,捏着三宝的衣角劝道:“哥,你究竟怎么了?这几个月,变的连我都不认识你了!快随我回去,跟咱爹赔个不是”!

蔺婉玉中等个头,身材匀称,面容端庄秀丽,见她一脸窘迫和无奈,三宝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轻推开婉玉的胳膊:“好妹子,你不用担心我!回去好好劝劝你爹,这三十六营就是狼窝,实非久留之地,若不想死无葬身之地,赶紧脱身吧”!

回到大营,见赛云舟和乌奴正忙着收拾东西,三宝好奇的问道:“你俩干啥呢”?

赛云舟四十出头,须发花白,一边收拾细软一边说道:“老规矩,除了准备跑路呀!我还能干啥”?

三宝一把夺下乌奴手里的包袱,回身坐下:“这回不跑了!四千人马逃的只剩二百不到,还嫌不够丢人的?乌奴,你去吧又可先生和两位师兄请来,我有要事跟他们商议”!

乌奴虽然面露诧异之色,还是默默的照办了。

名医吴又可、师兄王列文和钟去病回来之后,三宝也不和师傅赛云舟商议,直接吩咐了三件事。

第一,命赛云舟和乌奴挑可靠之人,携古玩字画赶赴偏关,找当铺典成银票,用来采买粮米,多余的用于遣散部众。

第二,将六十余面透镜和两台显微镜,一并赠与王列文;将所有的解剖手稿和病例,交付钟去病,命他二人随吴又可连夜出逃,走的越远越好。三宝知道,自己要在这个时代播撒文明的火种,只能借助他人之手。

第三,拿出了父亲用命换来的一匣黄金,及仅剩的两千余两银票塞给了吴又可。请他务必将众人治疫防瘟的心得、病例、方剂等全部整理成书,刊印出版;并长跪在地,哭求吴又可开馆收徒,以求这点微末经验,能惠及四方,将来传于后世。

依依送别吴又可,见有二十余青年自愿追随吴先生安然离去,夜色中的三宝,心底一块大石总算落下,因为自此,他便已经不枉此行,哪怕一死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话一点不假!

四个月来,三宝深深体会到了让文科生穿越的恶意,肥皂、纯碱一概不会做、别说硝酸甘油,黑火药也玩儿不明白,连最简单的分子式也忘的一干二净,就更提冶金和铸炮了。

四百年的时间,放在数百万年的整个人类历史长河中,只不过短暂的一瞬,二十一世纪,虽然科技如核爆般突飞猛进,可人类的智商,并没有显著的提高。

令人欣慰的是,在十七世纪,同样有吴又可、钟去病、王列文这般杰出的人才,三宝只需稍加点拨,便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指明方向,然后假手他人,便成了三宝唯一能做的事。

跟往常一样,三宝在隔离区和病患们住在一起。

见他深夜不眠,呼延九一翻身,从被窝里探出头,支着下巴问道:“我怎么很少看见你笑,他们说你以前可是不这样的”?

三宝蹲在火盆边,搂着土狗拨了下火,头也不抬的回道:“每天都是生离死别,你让我如何笑的起来?虽说乱世人命贱如草芥,可每一根草芥,落到家庭头上,都比千钧还重”!

俩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门外进来一个身挂长弓的黄脸少年,他掸了掸雪,挨着三宝坐下烤手,摸着土狗的脑袋挑眉问道:“听说你字也的不错,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三宝知道他是紫金梁王自用的亲兵,不敢得罪,于是拱手说道:“世骧兄看的起我,小人岂敢不从”?少年咧嘴一笑:“你叫我世骧就行,或者直接唤我秦世骧,别整那么客气”!

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展开里面放着一本纸面泛黄,支离破碎的旧书,隐约能看见封皮上写着《荆楚长剑》四个大字。

三宝拿起书随手一翻,凑到秦世骧眼前问道:“抄书得些日子,啥时候要?要几本”?

秦世骧连忙摆手笑道:“拿远一点,我不能看”!

等三宝将书拿开,秦世骧起身说道:“三天之后要,先抄三本给我,需要的话,我再跟你说”!

随后三天,除了处理些营中杂务,检查病情监督患者吃药外,三宝便搬了个小方桌,坐在火盆边认真的抄书,抄完一页便让小晴雪帮他逐句逐字的校对。

因身处鼠疫隔离区,少有人靠近打扰,加上字数不多,所以抄写的速度很快,连写带画一上午便抄完了一本,装订的时候,晴雪神秘兮兮的附耳说道:“三宝哥,有人要传你武功,这本书可不得了!比我家祖传枪法,不知道要高明多少”!

三宝闻言,脑海之中灵光一现,他知道呼延九的父亲呼延用,是固原头猛神一魁帐下第一号人物,他哥呼延泰更是一根铁枪名震关西,呼延九从小跟着父兄在军营长大,这方面见识不知道比自己强多少,于是激动的一阵挠头。

想了半天感觉不对,翻着书页皱眉问道:“晴雪,这本书名字叫《荆楚长剑》,里面记载的可都是棍法,你又说它比你祖传枪法高明,我都给你弄糊涂了,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呼延九得意的切了一声,搂着三宝的肩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棍乃百兵之祖,一理通百理明!十八般兵器各色招式,全都脱胎于棍法,练好这个使啥都成”!

说完皱眉想了一下:“至于为啥叫长剑,我不太清楚,我只听爹爹说起过,当年一个人打败少林寺近千武僧的俞大猷将军,就把长棍叫剑,可能叫法不同吧”!

有了呼延九的点拨,第二遍抄书的时候,三宝认真了许多,手不停脑不歇,边抄边思考,将《荆楚长剑》的总纲、心法、三套总诀歌,十八种步法和三十二式变化,全都默默的记了下来。

好在全书也就两千四百来字,图文并茂理解起来并不艰难。

第三遍抄完,已经到了第四天上午,三宝抄完最后一个字,已入忘我之境。他随手拿起一页纸,郑重写了十七个字:料敌先机,趁虚而入,后发先至,无招胜有招!

又蘸饱笔墨,重重的写下了《独孤九剑》四个大字!

写完掷笔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扶着脖子拧了拧,却见呼延九一脸惊恐,望向自己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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