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玉衡也终将成为她们的噩梦。
宛若塞上白牡丹的冰山美人名叫泰宁。
她的姐姐苏巴海,是林丹汗的八大福晋之一,身边的男子是他的哥哥恰台吉武晋卿。
恰台吉的“恰”在蒙古语中是谈判的意思,她们家族世代居住在妥妥城,专门负责右翼与大明的边贸和外交。
林丹汗交恶大明之后,便将一肚子邪火撒到了恰台吉身上,趁武晋卿去北京献妹为妃,抄了他的老窝妥妥城,将其赐给了塔什海。杀了武晋卿之母,又将其部落男女尽数充奴变卖。
崇祯天子得知此事后喜出望外,于平台召见武晋卿兄妹,虽然拒绝纳泰宁为妃,还是赐了他们一对天子剑,并挑了二百锦衣卫给护他周全,助其回草原复仇。
兄妹二人一直住在延绥巡抚张福臻府上,听说府谷有人练兵,便早早赶来查探,当日山川坛授旗仪式,他俩也在现场。
虽然当时德场面,让他们同样热血沸腾,武晋卿却认为玉衡此举,不过是未入流的童子心术;泰宁对这个身材瘦小,一无出身、二无背景的玉衡更是不屑,铁口直断此人必不能走远。
泰宁问道:“希日的部落虽然只剩三人,依然矢志不渝,要借张玉衡之手除掉塔什海的部族,咱们还有数百男丁和二百锦衣卫,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
武晋卿两手抱胸,想了一下说道:“希日若想把事情搞大,没有咱们背后帮忙,肯定是不行的!你带本部青壮盯紧张玉衡,剩下的事情,交给为兄便是”!
大军出发之后,玉衡找到向导希日台吉,捏着他黑乎乎、圆滚滚的脸蛋问道:“刚才城门口的人堆里,有一个生的高高的,长的很漂亮妹子,你看见没有”?
希日两腮的高原红,瞬间涨成了点燃的红灯笼,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真的不认识她们兄妹,而且我啥也没看见”!
玉衡捧着希日的胖脸脸亲了一口,笑着说道:“看你生的这么憨厚,我暂且相信你”!其实玉衡心底暗笑:智商是个好东西,希望有朝一日,你也可以拥有!
要不说深入草原,必须得有向导带路。
在希日台吉和哈森巴图鲁的努力下,玉衡大军一出关便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净往人多的地方钻。好在遭遇的都是一些零星部落,呼延用一出马,便能轻松搞定。
二十几天下来,玉衡仗着火器在手,非但没有损兵折将,还救了数百汉人奴隶,得了万余头牲畜,甚至抓了近千俘虏。
见玉衡越打越旺,队伍日渐壮大,希日台吉坐不住了,拉着哈森巴图鲁一起,半夜钻进了玉衡的营寨:“主子,您看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不拨点俘虏给我们带着”?
玉衡自然知道他们的来意,笑着说道:“好说!大家都是兄弟,我有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我早有准备”!
玉衡将桌面上的名册往前一推:“不光你俩,还有率部来投的苏赫与那海,我一人给你们120名蒙古壮士,若你们表现出色遵纪守法,除月银之外,还有其它赏赐”!
希日和哈森巴图鲁千恩万谢的离开,屏障后的归昭和樊子英走了出来,归昭笑道:“将计就计,老大你可是高明的很呐”!
玉衡摇头一笑:“这得多亏樊子英先生料事如神!我哪儿能有这样的头脑”!玉衡拉樊子英坐下,笑着说道:“子英兄!可惜这一趟,我圆不了你做霍去病的梦咯”!
樊子英哈哈一笑:“此事不急,一定会有机会”!
机会说来就来,三天之后,“塔什海”的三千精兵夜袭民夫大营,斩汉人奴隶和蒙古俘虏千余人,玉衡当即大怒,不顾呼延用劝阻,誓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玉衡当即下令,由归昭和樊子英,各率两队蒙古骑兵和400轻装步兵为两翼,一路向北扫荡。自己亲率800精兵与1300辅兵居中,三路并进,直扑塔什海老窝妥妥城。
樊子英和归昭一东一西,一出大营便再无音讯。
由于三千蒙古骑兵飘忽不定,玉衡便和呼延用以日行三十里的龟速向北挺进,十几天后,被树海带进了刀老岱沟,钻进了林丹汗福晋,阿喇克绰特万户斡耳朵乌云娜的口袋阵。
好在呼延用将哨探放出了八十里开外,及时做出反应,将大军带进了枯叶河下游的一处回型弯道,于河滩高处先扎下车营,然后围绕车营立了三座木寨。
呼延用的营盘与别人不同,民夫、工匠和俘虏位于正中心,外围三座木寨呈品字形排列,分驻守辅兵和战兵。每座营寨由一名主官统领,民夫寨伍明秀、东寨义军老兵徐公明、西寨玉衡,而直面乌云娜主力的北寨,由呼延用自己统领。
两军相遇之后,乌云娜并没有着急发起攻击,而是命4500骑兵,2400余名奴隶和持械青壮,就地挖起了沟壑,于玉衡大寨五百米外,开掘了三条宽六尺有余、深达五尺的壕沟,阻止车营突围,而本部骑兵,则通过木板铺成的大道出入。
玉衡来到呼延用大寨,见敌军正在开挖壕沟,忍不住赞道:“他们不主动攻击,咱们的火器便失去了优势;开挖壕沟这招够狠,看来他们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呼延用摇头笑道:“咱们粮草撑它个把月不成问题!可草原上情形你也见了,只要对面不是塔什海,就没人耗的过咱”!
呼延用笑道:“他们人马众多,每日粮草消耗惊人!我料其绝对撑不过十日,顶不住压力便会主动出击,咱们只需据寨而守以逸待劳,权当练兵就是了”!
玉衡摸着下巴,冲呼延用笑道:“用叔胸有成竹,看来也猜到了敌人是谁!我从树海嘴里套出来了,对面是林丹汗的福晋乌云娜,咱脚下这片草原,正是她家地盘”!
呼延用哈哈一笑:“不是塔什海便好!可是我看对方十分沉稳,下寨挖沟也极具章法,不像出自妇人之手,更不像蒙古人的作风,莫非统兵的是咱大明的人”?
呼延用好眼力,挖沟困敌却非出自乌云娜之手。
外围乌云娜的帅帐,她正盘腿坐在一盆羊肉前,拿小刀割肉喝酒,大快朵颐之余,她望了一眼垂手侍立的武晋卿,问坐在自己身边,一个二十六七岁,长相与泰宁极其相似的女子:“你弟这招靠不靠谱?真能困死这群汉狗”?
乌云娜身边的女子叫苏巴海,是武晋卿的二姐,嫁给林丹汗已经三年了。她虽然跟泰宁长的像对双胞胎,可脾气秉性完全不同,泰宁倨傲冷艳,苏巴海恭顺温柔。
苏巴海抬头冲弟弟一笑,一脸骄傲的回道:“妹妹勿忧!我兄弟在大明国子监读了十年书,学贯古今,熟读兵法,还有举人的功名!他作此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
乌云娜用攥着小刀的手捂嘴一笑:“你还处处维护者他!若不是他弄黄了与明廷的和议,又讨不回市赏,大汗怎会落到如此凄惶的田地?你弟弄丢了祖宗基业妥妥城不说,族人也被尽数变卖,甚至害的你也失了大汗的宠爱”!
苏巴海怜惜的看了一眼窘迫的武晋卿,没有接乌云娜的话茬,有意在人前给弟弟长脸,开口问道:“晋卿呀,塔什海答应送给咱们的三万石粮草,啥时候运到呀”?
武晋卿明白姐姐的用意,挺起胸膛说道:“第一批五千石已经入仓;以后每隔十天会有五千石精米运到罕脑儿城,直到三万石运往为止!有了粮草,耗死明狗不过时间长短的问题”!
乌云娜将垂在胸前的两条乌黑长辫往身后一甩,冲武晋卿一笑:“当初你不是说,他们进草原是来替我捉耗子的吗?怎么半个月就变了卦,你还非要弄死他们不可”?
武晋卿脸一红,低头说道:“我当初确实小看了这帮人!张玉衡会收买人心,呼延用会打仗,草原上的小部落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担心他们在草原继续溜达下去,这片草场上的牧民,迟早都得奉他们为主”!
乌云娜一脸不屑:“杞人忧天!就凭借他们几人,能闹出多大的动静?我看你是在大明呆久了,胆子比耗子还小!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说归昭和樊子英归你收拾,你打算怎么收拾”?
武晋卿面有得意之色,躬身回道:“色楞和额璘臣,三天前已率部出发,想来此时,已经跟归昭和樊子英交上火了”!
乌云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望向武晋卿的眼睛满是柔情:“好哥哥!你知道吗?你的心眼,比头顶的蓝天还干净,你的心眼儿比空中的白云还纯洁!我好喜欢你这样”!
乌云娜扭脸对苏巴海说道:“色楞是个什么东西?在科尔沁坑害咱家大汗;在广宁之战戏耍辽东巡抚孙元化;在宁远玩弄过蓟辽督师袁崇焕,崇祯元年在宣大关外还耍了一把朱由检”!
乌云娜抬头冲武晋卿抛了个媚眼儿:“色楞的话你也能信?这额璘臣跟他爹一样,除了烧香拜佛是把好手,你指望他打仗?简直笑死个人!就咱家大汗的本事,也能揍的他满地找牙”!
乌云娜见武晋卿脸颊通红,表情有些窘迫,有些于心不忍,望着武晋卿舔了下嘴唇:“真搞不懂你们男人,今天大打出手,明天又称兄道弟,打仗真有那么好玩儿吗?你还不知道吧,这世上比打仗有趣的事情可多了”!
乌云娜说完,微微一笑,在长裙上擦了擦剃肉小刀收好,用油乎乎黑黢黢的一双胖手,捋了捋两条锃亮的大黑辫子,再把手上剩下的油擦在腰腹间的长裙上,最后嘬着右手拇指上的肉渣冲苏巴海说道:“姐姐,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苏巴海微微一笑,起身弯腰施了个礼退出大帐。见武晋卿也要走,乌云娜嘴一瘪:“你回来!我有事问你”!
苏巴海走后,乌云娜示意武晋卿坐到自己身边来,挨近一点!然后伸出了油乎乎的小胖手,攥住武晋卿的手腕,大眼睛忽闪忽闪,在武晋卿羞红的脸上一通乱看。
乌云娜见武晋卿一脸羞涩,一时心猿意马,情不自禁的面泛红霞,她捏着武晋卿的下巴,温柔的问道:“想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你吗?今晚留在我的帐中安歇,我悄悄告诉你”!
乌云娜油乎乎的胖手黑黢黢的,看上去搓出二两渍泥不在话下,还带着浓郁的羊膻味。
爱干净的武晋卿,忍不住胃里一阵翻腾几欲作呕,可还是强忍痛苦,脸上堆笑把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拱手说道:“小福晋,请您自重”!说完起身一鞠躬,转身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