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日台吉接口道:“后来的事情我知道,见人间无人买账,额璘臣他爹便皈依了黄教,用宝石装饰《甘珠尔经》,修释迦牟尼金佛,从喇嘛手里换了一个转什么金轮汗号,这才心满意足含笑九泉,额璘臣跟他爹呀,其实是一个球德行”!
不苟言笑的呼延用,听到此处也忍俊不禁,捋须微笑:“盟主有句话说的好,底层互撕猛如狗呀”!
玉衡摇摇头:“咱也别取笑蒙古人,大明朝的党争,不比这凶残百倍?咱大明是底层互撕、中层互撕、高层互撕、已经撕成了一块稀烂的千层饼”!
次日一大清早,色楞的石嘴子大寨。
台吉大人一脸惊讶的问手下探报:“你说什么?张玉衡跟额璘臣有说有笑?你没看错吧”?
探报恭敬的回道:“奴才绝不会看错!额璘臣还送了他几十车粮草!张玉衡肯定是奔咱们来的”?
色楞搓着下巴奇道:“这哪儿跟哪儿呀?我跟他张玉衡无冤无仇,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色楞回头望向帐内的武晋卿和吴邦辅:“张玉衡不会是傻吧”?
武晋卿摇摇头:“怎么可能!啥子能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拉起这么一大票人马?别说我做不到!我看你也未必做的到”!
吴邦辅添油加醋:“你管他傻不傻?既然欺负上门了,你直接干他不就完了!问这么多干啥?你是不是怕了”?
色楞冷哼一声:“老子怕过谁”?
色楞犹豫了一下,对武晋卿说道:“你再去宣府走一趟!直接跟张世忠说,十天之内不把粮米送来!老子直接进关去抢!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他这个宣府总兵如何做的下去”!
武晋卿一脸无奈,摊手说道:“我都跑了三趟了,宣府如今也是入不敷出,军饷都拖了大半年了,人家哪儿有多余的粮草给你!你这不强人所难吗”?
色楞一拍桌子:“我不管!张世忠这些年得了我多少好处?老子眼看要干仗了,让他匀点粮草,还他妈跟老子推三阻四”!
吴邦辅没好气的问道:“塔什海城里有两百万石粮草,你咋不去干他?张玉衡都到你眼皮子底下了,你咋不去找他要粮”?
色楞切了一声:“你傻呀?张玉衡和塔什海是给自己卖命,张世忠是替朝廷卖命!这能一样吗?老子跟你们大明打了一辈子交道,这点道道,我还是摸的清楚的”。
吴邦辅脸一红,低头不再言语了。
这时候又有探马来报,说色楞三道河的草场,被张玉衡连夜给夺了,丢了近万头牲畜和两千族人不说,连大儿子和长孙也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色楞顿时就懵了,盛怒之下拍案而起:“张玉衡!你丫不按套路出牌!只去额璘臣哪儿打码头,分明不把老夫放在眼里,来人呐!点齐兵马,去刁王山找他算账”!
刁王山下,玉衡的车营早已列阵以待。色楞台吉点精兵一万一千,以五千骑兵为先锋,在距玉衡车营二里外停了下来,然后派吴邦辅一人一马近前,邀张玉衡到阵前叙话。
玉衡直接把吴邦辅扣了下来,对徐公明喊道:“还愣着干什么?点炮呀!人家上门扯皮,不给个下马威,天儿还怎么聊”?
玉衡一声令下,两声炮响过后,西北山坡密林之中,冲下了两队骑兵,带头正是乌奴和呼延用,两千四百骑兵像两柄尖刀一样,直插色楞的骑兵方阵。
两军交接,轰隆隆不绝于耳的铳声,伴随着阵阵青烟,惊的色楞的骑兵坐骑四散奔逃,军阵骤然乱成一片,乌奴和呼延用的两千骑兵,如长帆破浪一般划过色楞大阵,留下了数百具尸骸之后,直接透阵而出。
呼延用和乌奴的骑兵得手如此之快,一来以逸待劳打了色楞一个措手不及;二来他们手中所持的,便是大明关宁军的神器“三眼铳”,三眼铳是由3支单铳,绕柄平行箍合而成,铳长五十厘米并装有木制长柄,可以连续击发三次,近战还能当铁锤使用。
早期的“三眼铳”,在二十步内可杀伤披甲目标;在五十步之内,可以重伤不披甲的战马,而到了崇祯时期,赵士祯又对其做了改良,威力更胜从前。日本人在朝鲜战场挨过三眼铳的打,在《德川家康·乾坤梦.1》中记载,其近战威力十分惊人。
美国娱乐节目《致命武士》对三眼铳实测评价,能够在25码(22.785米)的距离上进行精确的射击,也能够击穿骑士的锁子甲,在同时代中程武器中,占据绝对优势。
当然这些都只停留在理论上,于高速奔驰的战马上,三眼铳的准星约等于零,况且玉衡这一批满蒙混编骑兵操作也不熟练。
不过没关系,但凡畜生都怕见火,呼延用要求手下击发时尽量贴近马脸,权当在敌人战马的眼前放鞭炮,巨大的声响、灼热的火光,以及刺鼻的硝烟,让战马受惊后互相冲撞踩踏,敌军阵型自乱,而骑兵一旦落马,基本上毫无生还的机会。
色楞台吉见敌军未到阵前,本部人马已然先乱,气的破口大骂,骂张玉衡不懂规矩,不按套路出牌,同时也暗自庆幸,张玉衡的骑兵透阵而过一击即走,并没有掉头杀个来回,只远远的跑开,不多时便走的没影儿了。
色楞台吉费了好大劲,才重新收拢人马稳住阵脚,这时候见敌阵有一小队骑兵,慢悠悠走了过来,连忙拨开前部上前去看。
探马指着领头的一个嬉皮笑脸的瘦小孩子说道:“台吉大人,这孙子就是张玉衡”!
色楞气不打一处来,打马上前扬鞭骂道:“臭小子!你想干什么?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何掠我牲畜、绑我族人,还要偷袭于我,快把我儿子和孙子还我”!
玉衡大声喊道:“无冤无仇?你个老不死的,你劫我粮草断我粮道,还说无冤无仇!快赔我粮草给我道歉”!
色楞恨的牙痒痒:原来是额璘臣这个狗东西在煽风点火。
色楞喊道:“张玉衡你是不是傻?额璘臣的话你也能信?我可以向长生天发赌誓,没有拿过你一粒粮米,天地良心”!
牧民将誓言看的很重,人家已经发了毒誓,自己便再无理由纠缠下去,这可如何是好!
玉衡突然眼珠子一转,临时起意:“你把我媳妇和小姨子绑了!还敢说无冤无仇?快把媳妇还给我”!
色楞挠头纳闷:谁是你媳妇?我啥时候抢的你媳妇,这事儿我咋不知道?
色楞心底暗骂:张玉衡这孙子,真是个缺心眼儿的娃娃,竟然为了个婆娘,如此兴师动众!于是大声喊道:“一定是误会!我不认识你媳妇!谁是你媳妇”?
玉衡一时想不来泰宁的名字,回头问哈森:“哈森巴图鲁,我媳妇叫啥来着?替我告诉他”!
哈森歪头一想:“老大,到底谁是你媳妇”?
玉衡急的直咧嘴:“就希日常说的武晋卿的姐妹”!
哈森挠着腮帮子问:“您要大的还是小的”?
玉衡回头骂道:“还当真呐?随便报名字就行”!
哈森打马上前喊道:“泰宁和苏巴海,都是我老大媳妇,识相的赶紧把人给放了!不然老子先剁了你儿子喂狗”!
色楞抬手喊道:“有话好好说,我回去就把你媳妇送来!大家都是朋友,不要动刀动枪”!
色楞说完正事,又跟玉衡谈天说地聊了一会儿,后队探马来报,说玉衡的骑兵绕到后队,围着自己的步兵一通暴揍,六千步兵已经被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色楞台吉顿时炸毛,破口大骂:“王八蛋,老子跟大明打了一辈子交道,临了竟被个娃娃给耍了”!
左右连忙来问:“台吉大人,要不要下令出击”?
色楞一甩马鞭:“出击个屁?人家火器在手,又是前后夹击,这仗还有的打吗”?
色楞强压怒火,打马上前,拱手陪笑着喊道:“我的好弟弟!赶紧下令收兵吧!你媳妇我马上派人用轿子给你抬来”!
玉衡摸着下巴想了一下,抬手喊道:“色楞大哥!你若真心想停战罢兵,来我大营住上几天,等我媳妇到了,喝完弟弟的喜酒,你再回去不迟”!
色楞是多么机智的人物,岂能答应这种事。
二人又来回扯了半天,玉衡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便令鸣炮收兵,并将色楞的儿子和孙子当场释放。
色楞憋了一肚子火,回到石嘴子大寨,叫来武晋卿兄妹,将马鞭往案上一扔:“你们啥时候跟张玉衡定的亲?为何要瞒我!王八蛋!你们坑老子坑得好苦”!
武晋卿兄妹面面相觑,武晋卿问道:“没这事儿呀!我跟他连个照面都没打过,怎么可能订亲?更不会瞒着您老”!
色楞站起身,冲着武晋卿抬手就是一巴掌:“还敢耍老子!你他妈就是个丧门星!你们一家子都是丧门星!堂堂蒙古大汗虎蹲兔,被你武晋卿害的乞丐都没得做!害完虎蹲兔又祸祸乌云娜,如今又来祸祸老夫!我干你娘”!
骂完武晋卿还不过瘾,色楞一把揪住了苏巴海的衣领,抬手就是一巴掌:“说!你啥时候跟张玉衡订的亲”!
苏巴海眼泪唰一下滑落眼眶,怯生生的答道:“没有!真的没有”!
泰宁一把抓住了色楞的手腕,破口大骂:“老东西!你住手!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我堂堂黄金家族女子,怎能与汉狗结亲?就凭他张玉衡也配”?
色楞一声冷笑:“黄金?我呸!粑粑都不如!配不配你说了不算,老子这就把你捆了送去”!
老台吉想的周到,将泰宁和苏巴海捆成粽子堵上嘴,扔进轿子按汉人的规矩,请了两套唢呐班子,吹吹打打送往刁王山。
说来也怪,这兄妹三人倒也没有寻死觅活。
武晋卿被色楞留了下来,他虽然弄不到粮草,好赖也是张玉衡的小舅子,留下来做人质也是好的。
刁王山大帅营帐将校林立,玉衡蹲在地上反复打量着被捆成粽子扔在地上的苏巴海姐妹,他仔细对比了半天,抓着后脑勺笑道:“还别说!这俩长的简直一摸一样,就是个头不同”!
乌奴皱着眉头挠了挠下巴,捅了一下玉衡:“连长,哪个是你媳妇?万一你把媳妇跟小姨子弄混了,分不清楚咋办”?
玉衡白了乌奴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傻呀?我干嘛分的那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