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开封府,国子监省试放榜处。
“我中了!我中了!”
黑压压的人海中,只听两道欣喜若狂的叫喊声从嘈杂的议论中脱颖而出,引周围无数士人举子侧目,当然,等着捉婿的富商也都看了过来。
今日当是开封最特殊的一天,无数学子数载苦读,为的就是今日鱼跃龙门,自此光耀门庭,戴上大宋朝步入仕途前最漂亮的一顶帽子——进士。
是的,熙宁三年的省试落下了帷幕,此刻,便是礼部放榜的时候。
如不算上确定排名的殿试,省试便是大宋朝科举制度的最后一关,此一关过了,今后平步青云不敢说,至少有了能够问鼎人臣巅峰的资格。
所以今日的国子监外早早的就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参加省试的举子携着亲朋好友,揣着跌宕的心情望着那张榜单,想要从中寻到自己的名字。
而再外围一点的,则是一位位富商大户的仆役,甚至一些东京城的豪绅亲临现场,他们更是翘首以盼,四处张望,好逮住哪位中了进士的举子将自家的千金介绍过去,以便捉来一位金榜题名的进士女婿。
这是宋朝的一种婚姻文化,中了进士,也就意味着能够直接做官,并且当官之后的晋升速度也非其他途径入官的人能相比的,地方富户中别说那些无人当官的了,就是那些大家大族也都想着将自家的千金嫁于一位有着大好前途的进士,这即是钱于权的结合,也是权对权的投资。
数载苦读,只要高中进士,名、利、美人,是一样也不缺,别说你其貌不扬,就算是年过五旬才中的进士,也不怕没有富庶的好人家来招婿。
可恰恰令人惊异的是,先前那高呼两声“我中了!”的年轻进士,却没有一位富户或者是仆役上前招婿,反而所有人双目怪异的盯着他。
这人的面目欣喜的恍若癫狂,但却不难看出其的容貌并不差,年龄看起来也是二十出头,实打实的俊后生,按理来说应该是无数人争夺的抢手货——样貌不赖、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啊!
“兄台,此人是谁?”
一位才到东京城的的富商见到此景有些不明所以,他忙的拉住边上一位其他富户家的小仆役开口询问。
“呵呵,你竟然连他都不知道,他就是吕渊!”
“吕渊?”
这穿着上好绸缎的富商依旧是不解的看着仆役。
“便是那泉州的吕渊!”
“哦?竟是泉州人士。”
富商回了一声,等待着仆役继续讲解。
倒是这仆役停了下来,嘴角弯起一道微妙的弧度。
富商马上明白了,直接掏出了几枚碎银子。
仆役接了过来,放在手上兜了兜,怕是足足有一两之多!他双眼一亮,这下便慢悠悠的讲起一个月之前东京城内发生的趣事。
“阁下有所不知,此人虽高中进士,可人却……”说到这里,仆役摇了摇头,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上个月轰动汴京的士子跳汴河就是此人所为,据说,还惊动了好几位政事堂里的相公!”
“跳河?莫非是受到不公的待遇?”
“非也非也,住在咱汴京城的城西有一大户李家,那家的千金生的是国色天香,在汴京是出了名的漂亮,见过的夫人、婆子、婢女无不惊为天人,上门提亲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而这吕渊自那相国寺凑巧看了眼李府的千金之后,是一见倾心,一连数日茶不思饭不想,隔三岔五就往相国寺跑,为的就是再见那李府的千金,可惜,李府家教甚严,有了这些风言风语之后,那李府的大娘子如何还会来相国寺,这吕渊的愿望便落了空。”
富商听了兴致更佳,他催促道,“之后呢。”
“好巧不巧的是,上个月的一日,李府的大娘子跟着她娘亲——也就是韩夫人,到虹桥游玩时正好撞见了那吕渊!”
“这一见可不得了,这吕渊早就将什么礼义廉耻抛之脑后,不管不顾的向韩夫人提亲,堂堂贡生,为了一个女子,那场面,啧啧啧……”
富商听的是瞠目结舌,这等奇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再看场中兴奋到痴狂的泉州士子吕渊,为什么没有一人上前去纳婿,以及为何周围的众人都是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这富商的心中也是明白个七七八八了。
要是没有身份的人也就是罢了,可是即将要参加省试的贡生,读的是先圣之书的士人,做出这种事,那就是有辱斯文啊。
“韩夫人气的,直接指着汴河对吕渊道,你不是爱慕我女儿吗,我让你从汴河跳下去,你敢还是不敢。”
“吕渊二话不说,一头就栽在了汴河当中,幸亏那时的汴河上有精通水性的船夫,及时的将这吕渊给救了下来,要不然小命休矣。”
“再之后,则是李府的大娘子放出话来,她只嫁人中龙凤,她的夫君不求名声显赫,高官厚禄,但最起码也是要进士出身,否则就算是孤独一生也绝不嫁人。”
“也就是一句话,吕渊要想娶她,先中进士!”
“今日,这吕渊可算是高中了进士,也不知道那李府会不会因此兑现承诺。”
收了银两的小小仆役又缓缓的将后面的事情说了出来,富商也全部听明白了,至此,原本还想上去捉婿的富商也打消了念头,不说此人已经心有所属,光是这则奇事,就足以令大部分富商止步。
大宋讲究的是名声,这点不仅仅是在朝堂、官场、士林中所看重,各种各样的圈子中也都是极为重视的,尤其是对读书人而言,可眼前的这位吕渊因为一个女人要死要活,早就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就算中了进士,今后的仕途怕也不好走,既然今后没有什么大的前途了,那么也就没有必要花费巨额的嫁妆换一个名声不好的落魄小官。
四处的议论声不绝,可突的就在片刻之后,只见那兴奋的吕渊双目逐渐的迷离了起来,身下的脚一崴便直直的倒了下去,整个人软在了地上。
“呀!不好!”
“这人怎么倒下去了!”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可以见得这才中进士的年轻士人喜极到昏迷,而本就人多的省试放榜处更是乱作了一团。